“你有什麼打算?”走出墓園,莫一一問我。
我搖頭,父母堅持不走,我沒辦法說服他們去北京,現在還在僵持著,所有的事情都千頭萬緒。
“你呢?”我問她。
她深吸一口氣,“不知道,過段時間再說吧,可能還是要回去。”
一路上,那個叫楊宏昊的男子都沉默著,隻有間或一些細節,才能察覺到他對她的關心和愛護。
多好,這樣一個男子,兜兜轉轉,始終將她捧在手心。
“突然之間覺得自己像個孤兒。你看這座城,曾經那麼迫切地想要離開,以為再也不會回來,可是等到它陷落、崩塌,才發現自己無家可歸了。”
我與她緊緊地擁抱著。沒有失去過家園的人們永遠也無法體會此刻我們內心的失落、彷徨和無助,仿佛被連根拔起,無枝可依。
“都會好起來的。”我安慰她,其實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許久,莫一一放開我,“我不能留你了。以前我常常跟你說,我家如何如何,等你跟我一起回家的時候,我們可以在院子裏乘涼,摘桃子吃,還說要請你吃我爺爺做的麻辣魚。現在,都不可能了。”
說著說著,我看見莫一一的眼眶濕了,頃刻,她又吸了吸鼻子,故作一笑,“我們現在都住在親戚家,沒辦法招呼你了。空了再聯係。”
離開的時候,我才發現,從頭到尾,我都沒有看見她流過一滴淚,不知道是已經流幹了,還是真正的悲傷是無法敘之於人的。
“以前一一常常跟我講她的爺爺。她從小就是跟著爺爺長大,父母在山區的醫院上班,幾個月都見不到一麵。從小到大,她最親的親人就是她的爺爺。每次她打電話回家的時候,都要跟爺爺說上兩句。她爺爺年紀大了,耳朵不好使,我就經常聽見她說話很大聲,常常一句話要重複好多遍,但從來沒有看見她不耐煩過,說著說著就在這邊哈哈大笑。”
“佳瑄,她比你堅強,你不用為她擔心。”傅心揚安慰我。
“是嗎?我們都以為自己很堅強,無堅不摧,誰都以為我們打不垮,其實,不管是誰,都一樣。有時候,發現堅強這個東西,其實一點兒意義也沒有。”
“凡事不可太悲觀,總會過去的。”
是的,總會過去的,會忘卻,會淡漠,會隱匿,會消失,可是,卻永遠也無法重來。我無法想象,在一片瓦礫斷牆中,她看見的隻是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是怎樣的情景,那是她的血肉至親,是她在世界上最親近的人,是伴隨著她的整個成長歲月最溫暖的所在和依靠。人終究會死,可是這樣的死亡,是否太殘酷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