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馬
群馬
徐悲鴻紀念館
然而,不隻丁紹光一人不幸。
與丁紹光活在同一個國度、同一個世紀,年長40多歲,曾令小丁紹光“佩服得要命”的“現代中國繪畫之父”徐悲鴻,曾居住在北京東城區東受祿街16號一座典雅的四合院內。1953年9月23日第二屆全國文藝工作者代表大會開幕,時年58歲的徐悲鴻擔任執行主席,主持會議,當晚腦溢血複發,於26日晨不幸逝世。在他逝世的當天,廖靜文女士(徐悲鴻遺孀、紀念館館長)及家人將其生前留下的全部藝術作品捐獻給了國家。1954年政府以“悲鴻故居”為基礎成立了“徐悲鴻紀念館”。丁紹光的“四合院情結”,與新中國成立的第一座美術家個人紀念館是有著密切關係的。它曾經是丁紹光一夥,書包裏背著“窩窩頭”的“小呀嘛小兒郎”,在北京四十一中上學時,放學路上經常光顧的地方。對著先生的畫,一張一張作臨摹的畫童們,感動得廖靜文女士不止一回下廚炒菜,為她永遠不知道名字的後生們加油。
四合院老主人徐悲鴻各個時期的代表作,不論是巨幅作品《愚公移山》《奔馬》《群馬》,還是早年在巴黎法國國立高等美術學校和蒙巴納斯畫室所作的人體習作到晚期的勞動模範、著名學者肖像……展示著青年徐悲鴻從貧寒的鄉村走向世界的艱難曆程的一張張遺照,以及在當年畫室和起居間的複原室中展出的畫筆、畫板和顏料,陳列在畫案上的他生前使用過的文房四寶,乃至放在畫架上的最後一幅未竟之作——《魯迅與瞿秋白》,該室牆上懸掛著他的老師法國名畫家達仰的照片,他與好友印度詩聖泰戈爾的合影,他去世前一周與夫人的合影以及他收購的最後一件藝術品——任伯年的《紫藤翠鳥》等,都曾經讓後來的學子們流連忘返。對於徐悲鴻大師,筆者還聽到過昔日同窗陳仲對早年丁紹光的回憶,“當他的同學傾倒在西洋油畫麵前,發表‘油畫是繪畫的最高層次’的看法,認為‘中國畫的梅蘭竹菊、花鳥魚蟲顯得平淡、沒氣勢’時,他卻建議同學們去看看徐悲鴻的《奔馬》和《田橫五百士》。他說,徐大師的畫是國畫,也很有氣勢,十分傳神。”寥寥數語,足見丁紹光畫童時代曾經是一個“徐迷”——悲鴻大師不一般的粉絲。
徐悲鴻6歲作畫。見過6歲徐悲鴻畫“老虎”的,隻有他父親一人。那隻“老虎”是從他父親講的《打虎人的故事》裏“跑”出來的。
雷諾阿的優秀作品
《裸女》
《紅磨坊街的舞會》
《遊艇午餐》
不久,父親發現了,問他:“這是什麼?”
悲鴻快樂地答道:“老虎。”
父親卻很冷淡地說:“這哪裏是老虎,像條狗呀!”接著,是父親對悲鴻的告誡:“畫畫是要用眼睛觀察實物的,你沒有看見真的老虎,怎能畫出老虎來呢?”
紀念館裏沒有徐悲鴻的第一幅畫,隻有廖靜文女士講述的故事新編——“畫虎不成反類犬。”
20世紀60年代中期起,丁紹光在雲南藝術學院的教席上,講授過很長一段時間的《西方美術史》。
不用備課,不用對著講義照本宣科,青年教師隨手摘來的星座,是他仰慕過的,還將被一代代人繼續仰慕下去的19-20世紀藝術星空中最璀璨奪目的星座。
他講《裸女》《紅磨坊街的舞會》《遊艇午餐》——雷諾阿的優秀作品,他甚至知道《遊艇午餐》被美國人買去後收藏在華盛頓博物館內。
他講《思想者》的生父羅丹的畫室裏總有不間斷的裸體模特兒走動;雕塑上的每一塊肌肉、每一條筋腱,似乎都讓人感到是從模特身上取來的。著名的《青銅時代》,如今是巴黎的盧森堡博物館不肯輕易示人的館藏珍寶,可它出世之初由於雕像在人體造型上的準確和逼真,巴黎的官方藝術沙龍竟誣言它是從屍身上模印出來的。
對巨星們的軼事傳聞,青年丁紹光似乎是無所不知、無一不曉。但他同樣講不出雷諾阿、羅丹的第一幅畫如今收藏何處。
雷諾阿的祖上,曾是和丁紹光相仿的貴族門第,隻不過家門衰敗於法國資產階級革命時期。雷諾阿的父親,以裁縫為生,母親是個專做連衣裙的女工。家貧,紙張缺乏,雷諾阿的第一張畫和最早的一批畫,是用製衣的粉筆畫在地板上的。
而羅丹喜歡繪畫,緣起於對一些包裝物插圖十分感興趣。紙上那些五顏六色的人和動物,羅丹說過那是他最早的模特兒。他最早的畫應該在考卷上,一個落榜生的考卷,誰能想到它具有收藏價值!
有時候也有例外。克利、畢加索則屬早熟早成名的一類。
克利被稱為“難能的純抽象主義者”,體現他幾何抽象風格的巨製《怪物,隨著我悅耳的歌聲起舞吧》《風景地毯》等,都曾是對世界藝壇造成影響的“衝擊波”“光輻射”。他7歲便有了愛情故事。“開始對一個鄰居的女同學懷著特殊的感情,接著又對一個‘美麗的小淑女’有著強烈而秘密的愛情。”胡思亂想著關於懷孕生育的圖畫,怪異的人形和圖案便出現在7歲的克利的蠟筆下。這筆是蠟筆。3歲時,他的外祖母就教他繪畫,用蠟筆在衛生紙上畫一些怪異的神靈,並在上麵塗上各種顏色。4歲時,他喜歡畫鍾,並且鍾一直是克利深愛的題材和繪畫符號。美術史家們在不厭其煩地描繪天才軌跡的時候,也慎重宣稱,“有一幅克利4歲畫的鍾至今還完好保存。”
克利的代表作品
《怪物,隨著我悅耳的歌聲起舞吧》
油畫《油菜花》
以源源不斷的創作激情和浪漫旖旎的感情生活一同構築偉大藝術曆程的畢加索,是20世紀最有創造性和影響最深遠的西班牙藝術大師。他的第一幅作品是8歲時畫的《馬背上的鬥牛士》。這是一幅油畫,畫中有兩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他們的眼睛被刺成了空洞。
“妹妹勞拉用針刺破的!”這是畢加索後來對人們做出的解釋。
第一次展露8歲的畢加索繪畫天才的作品,怎麼得以保存下來的,不是一個太難解的謎。畢加索的父親當時在他兼任館長的博物館裏就自辟了一間畫室,畢加索從會走路時起,就經常被帶到那裏。天下的父母收藏兒女的腳印是自然的事,何況是天才的腳印。
博物館的藏品中,還有畢加索童年的故事:
“他牙牙學語時,發出的第一個音就是‘匹茲’(Piz)。”
在西班牙語中,“匹茲”是鉛筆的兒語,由此看來他從小就同畫筆有緣。
丁紹光的童年故事,不是“童話”!更不是像注定要盛名蓋世的天才畫家畢加索那樣,誕生時“月光照亮了整個城市的白色屋頂,天空眾多的星辰放出奇光異彩”。
丁紹光出生時,沒有天降大星的預兆,隻有“瓜熟蒂落”。“熟”也不是天才顯示出的早熟、早慧。所以,丁紹光多年以來常說的一句話是“我是大器晚成”。“紹光”二字取自祖宗祠堂金匾上的“業紹高光”,其意是事業發達,光耀天地。父母取其中兩字作兒名,不過是一種寄望,黏附在兒身上的一片夢罷了。
丁紹光11歲作畫。那畫是對夢的回應。
不敢做夢的外公外婆,怕夢扯到台灣,連到“變天”上去。他們依稀辨認出外孫畫中的“老人”,正是他夢中哭喊的媽媽。
這是丁紹光的第一幅畫——一幅不能保留,也不允許保留的畫。
之所以被丁紹光稱作畫,那是他第一次嚐試:用筆蘸著油彩,用形象表達所思、所念。
隻有外公外婆看出小外孫的狡黠,那變了形的“老人”,不變的是年輕。
隻有保留在孩子夢中的母親,才永遠是年輕時的花容月貌。
丁紹光的畫,從第一幅就與夢有關,與刻骨銘心的思念有關。
丁紹光是一個最擅長畫夢的人!且用真情。
20世紀50年代,每到周末就出現在講台上的董希文、王式廓等大名鼎鼎的中央美術學院教授,無一不是畫童們渴望見到的高山大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