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拒入“亮窗戶”,初顯過人膽識(1 / 1)

“高中畫室”是中央美術學院的良種選育場。女大十八變,未必男近十八不曾變。丁紹光學武術以自衛,爬到別家的屋頂上用彈弓把玻璃窗打碎,在朋友麵前顯示自己大膽驚人行為的歲月,幾乎在拿起畫筆的同天結束。

另一個世界同樣精彩——

憑著天賦和勤學苦練,僅僅一年,丁紹光就成為中學的美術尖子。於是,他每周贏得兩個下午可以到中央美術學院高中畫室去繼續提高的學習機會。在那裏,不僅高手如林,而且能了解繪畫藝術的發展動態,特別是關於要在學習蘇聯和西方先進畫法的同時發揚中國傳統畫法的觀點,更使其眼界大開。他迫切感到光畫畫不行,還要拓寬知識麵,提高文學素養。昔日同窗都記得當時在上數理化課時,他在下麵偷看小說,全然不顧老師講課的情景。在長他10歲的大哥丁紹曾桌案上,他初識了羅曼·羅蘭、巴爾紮克、托爾斯泰等人物,而取代小男孩朝思暮想成為“水泊梁山”第109將或者去“桃園”當劉、關、張結拜兄弟念頭的是約翰·克利斯朵夫。他還特別對書中那個“個頭並不如想象中那麼高大”的傑克·倫敦印象深刻,小說家激發了少年丁紹光對美國的最初想象力。20世紀80年代初,當他赴美與母親團聚之後,他還特意去舊金山拜謁過傑克·倫敦的青銅塑像,像是去看望一位童年的老朋友。記者問:“您在國內創作的作品與在這兒(美國)創作的作品有何區別?”丁紹光說:“我在中國的目標是在世界各種文化的基礎上形成一種新藝術。很早以前我就想這樣做。最初是通過文學來實現這一目標,通過博覽世界文學我體驗到許多人的悲歡。”

由於丁紹光決定投身藝術,短暫的“作家夢”也就宣告中止。他的家人、老師、朋友根據他已具備的應考能力,除家庭出身一項“先天不足”之外,大家對於他會被錄取進入中央美術學院油畫係都很有信心。

中央美術學院至今都是中國美術的最高學府,被丁紹光崇拜的徐悲鴻先生是這裏的首任院長。油畫係更是名校舉在手中的一扇窗戶,晃動在這扇亮窗戶上的,是中國未來的“列賓”們的身影。早年的丁紹光也確實是踮起腳尖,在窗外看得出神。第一筆就是飽蘸外婆炒菜香油往布上塗抹,似乎更有理由說明丁紹光的初戀是交給油畫的。後來也成長為藝術家的劉秉江,是丁紹光在北京八中的同學,“高中畫室”誌同道合的畫友。晚上做完功課後,他們總是一起外出散步或者看電影,他們腳下的路是紅牆綠樹側立一旁的長安街,不盡的話題常常是蘇聯電影和藝術的延長線。閃爍其間的,當然也包括馬列主義政治家們灌輸給當時每一個中國人的“以老大哥作樣板”的明天。

墨西哥壁畫家西格羅斯的作品

他倆在電影院看《列寧在1918》時有一段插曲,劉秉江在回憶中描繪:在實行燈火管製的銀幕前,突然爆發出一聲叫好聲。這種喜極而發的心聲,若是老北京戲迷伴以發燙的掌聲,向吉祥劇場的幕布上傾瀉,我就不會奇怪了,但是我鄰座的老同學丁紹光失聲叫好,我就不得不格外睜大了眼睛,把那畫麵錄下來——

一隊來自波羅的海的水兵。

他們臉膛上繪著硝煙。無簷兒帽的黑飄帶上係著海風。

水兵從台階上走下來。

落葉……台階……水兵遠去……

“任何鏡頭停下來都比油畫好!”

劉秉江記得,丁紹光走出電影院,狠狠地說過這麼一句話。

多年之後,丁紹光也曾回憶過這幀難忘的畫麵,這句話被修飾得更加準確。

“我是說,比他們畫的那種非常呆板的寫實油畫好!”

中央美術學院舊校址

蘇聯電影藝術大師,那時候被丁紹光稱作“用鏡頭寫詩的人”,銀幕上充滿詩意,美得無法形容的畫麵,年輕人就說,“看,這是油畫。”

能夠進入中央美術學院油畫係,機會難能可貴,那扇亮窗戶是對獻身油畫事業的前景許諾,他們無疑是要造就一位在畫布前揮灑油彩作詩的人,你創作的詩將是史詩。

出人意料,丁紹光既沒填報油畫專業,更沒有報考中央美術學院。這令人一時無法理解,他怎麼會有了“我不想去學這種東西”的怪想法。他想要去學的,是一種什麼樣的東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