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黃永玉的建議,丁紹光立刻有了不可遏止的向往,想象著西雙版納那酷似異國情調的熱帶風光和彩雲似的人群。驟然間,他想起了張仃、張光宇也畫過這迷人的地方。
丁紹光頭撞南牆即回頭,張仃院長當然慨然應允。20世紀50年代末60年代初,張仃曾率領一小部分教師到過西雙版納寫生。回校之後,毫無保留地向丁紹光展示過他用單色墨描繪出的熱帶森林蓊鬱蒼茫之美景,他讚同黃永玉對丁紹光的建議。他已預感到那份“美麗豐富神奇”,將給予學生不同於他的收獲。
張光宇教授藝術史,特別著意向學生們傳授對待中國藝術的新方法,引導丁紹光把目光轉向中國古代藝術和少數民族藝術。有評論家認為“這一視覺和理論定向”至今也是丁紹光作品中最迷人的地方。功歸於老師,丁紹光也完全認同。創作插圖,單憑線條就能表達自己的思想,是張光宇的“絕活”。四年前,是這些線將丁紹光牽進了工藝美術學院;四年中,他從未間斷過在線的世界遨遊,直線、曲線、平行線,線與線相加、連接,線與線分離、重疊,線與線穿插、組合……畫得苦,畫得樂,畫得苦盡甘來,其樂無窮;四年後,他以西雙版納為題材的首批作品,甚至他的成名作,幾乎都是均等黑色線條構成的白描。
2000年10月,當世界著名的藝術評論家安德魯·帕利諾(又譯為安德烈·巴利諾)為寫作《現代浪漫主義星座中的一顆明星》一文,專程從法國來到洛杉磯,對丁紹光進行采訪時,曾以“構成您的繪畫風格特定的完美線條,是否從一開始就得到了您的老師們的認可?”設問求解。
丁紹光是這樣作答的:“我的第一個大型作品係列是《百花》,其形式隻是用粗黑線構成。在該係列作品完成之後,我就想起了張光宇曾對我的教誨,我感激不盡。他說:‘隻有兩條線,一條是垂直線,另一條是水平線,水平線可以表現安寧和死亡,垂直線象征生命,垂直線可以變化,當需要變化時,人們會將這兩條線交集在一起,平行線不表示變化。u0027”
11歲時學習延續的線條,17歲時學習曲線,丁紹光在老師帶領下很快走上一條正確道路,更讓他沒齒不忘的是這條道路讓他掌握了這一藝術的主要基礎。而早在20世紀50年代初期,張光宇就駕馭著清新淡雅、柔美飄逸的線去過彩雲之南——受人民文學出版社委托,創作了以雲南傣族傳說《孔雀公主》為題材的係列畫。當他知道丁紹光夢入西雙版納之時,先生的神態,猶如當年新獲《召樹屯與婻木娜》構圖時一般高興。該圖中的王子爬上孔雀的羽翼,孔雀把他帶到了理想王國。
丁紹光版的“南行記”,黃永玉是策劃,張仃是監製,張光宇擔任出資人。
1961年經濟困難時期,丁紹光當然不可能再次躺在社會主義身上——領取畢業實習的專用撥款。
300元,張光宇獨家讚助。
300元人民幣,那時是一個教授兩三個月的工資。無疑是張光宇的一回大出血。
“當時這對我是好大一筆錢,我心存感激,舍不得用,就搭乘最便宜的火車向雲南進發……”
火車之後是汽車,汽車之後是步行……20多天後,丁紹光終於來到西南邊陲的西雙版納——真正的雲海之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