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酣睡,天光大亮。昨天喝的太多,醒來之後覺得身子還軟綿綿的。外麵傳來吵嚷聲,推開門,一陣冷風夾著地上的雪粒打在臉上,頓時清醒了許多。太陽在藍色的天空上發出耀眼的光芒,刺得睜不開眼睛。我用手遮住額頭,看清門外聚集著一堆人,不斷發出呐喊聲和唏噓聲。我好奇地撥開眾人。看見晏龍和敏兩個人你來我往正在纏鬥。晏龍雖然要比敏強壯得多,但敏卻比晏龍靈活得多。晏龍狠狠地打出的拳,都被敏小心地躲過去。天氣雖然很冷,兩人頭頂卻都冒著白氣。
豎亥站在旁邊抱著雙臂,微笑著看著熱鬧。看見我過來,向場內揚了揚頭。
“怎麼回事?”我問道。看豎亥輕鬆的表情,不會是嚴重的事情。
“沒什麼,隻是友好的比試!”豎亥調侃道。
我這時仔細打量了一下敏。他非常英俊,兩道濃濃的眉毛因為緊張擰在一起斜插在寬寬的額頭下麵,一雙清澈的眼睛死死盯著晏龍黝黑的臉龐,而他的臉卻浸潤著陽光溫暖的光彩。我擔心晏龍真的傷了敏。果然晏龍因為打不著敏,氣得哇哇直叫。“等下,我拿斧子劈了你!”
“晏龍!”我喊道。
晏龍見是我,指著敏叫道:“羿,看我把這個膽小鬼撕成兩半!”
“留著你的力氣還有用呢!”
我拍了拍豎亥的肩膀,轉身走出人群。豎亥在眾人的哄鬧中製止了這場無端的爭鬥,拉著晏龍隨我來到屋簷下。大章、吉光、奚伯和逢蒙也都嘻笑著走過來。
“大塊頭,你好像沒占什麼上風啊!”奚伯笑道。
“我看倒覺得是一頭大黑牛在抓一隻猴子!”吉光擠眉道。
“你說什麼?”晏龍生氣地舉拳要打吉光。吉光一縮脖躲到大章和奚伯身後。
敏站在那兒注視了我們一會兒,轉身離開了。
“他是個不錯的勇士。”豎亥望著敏挺拔的背影道。我點點頭,表示讚同。
忽然一陣旋風刮過,雪被紛紛揚起,呼拉拉地打在我們臉上身上。
“那家夥在向我們示威呢!”奚伯道。
“是啊,我們該去拜訪它了。”我說。
常羊王在正午時候又接見了我們。我們已整裝待發。他又刻意挽留我們,讓我們不要意氣用事,因為此行的確凶險萬分。他越是這樣說,反倒激發我們非去不可的意誌。
他看相勸無果,便道:“那好吧,讓敏給你們做向導吧。雖然他沒去過青丘之澤,但大致方向還是比你們清楚。況且一進沙漠,很容易迷路,隻怕有進沒出。”
敏在一旁忙拱手表示願往。我求之不得,也拱手表示謝意。我看見敏的眼睛裏閃爍著興奮的光芒。他真是一名難得的勇士,麵對凶險全無懼色。在我們離開常羊城的時候,一個女人追上敏,把一隻虎牙掛在敏的脖子上,眼裏滿含著淚水卻堅忍著沒有流下來。敏呆呆地看著那女人跌跌撞撞地在雪地上跑回去。我想這時她溢出的淚水一定把雪融化了。
常羊城慢慢隱沒在一片白茫茫中。而前方也是白茫茫一片。積雪在我們的腳下發出吱吱呀呀的擠壓聲,在曠野中,這聲音此起彼伏,在沉默中成了唯一可以欣賞的樂曲。我們都跟著敏走,敏的沉默讓我們也不得不閉緊嘴巴,感覺這時他是這支隊伍裏絕對的中心了。就連一路上總是哼哼唧唧的吉光這時也像凍僵了的知了一點兒聲音也發不出來。我倒想找個機會和他聊上幾句,隻是他孤傲的背影不容讓人接近。晏龍不時在後麵氣喘籲籲地叉腰跺腳,悶聲發泄完又不得不追趕過來。吉光和大章則指著晏龍怪笑。晏龍更是惱火,滿臉通紅,淩亂的頭發上冒著熱氣,像剛被蒸熟的乳豬。
陽光從雪白的地上消失了,我們也到了沙漠的邊緣。這時連皚皚的白雪也奇怪地消失了,好像沙漠上從來就沒落上一片雪花。也許它是滾燙的,雪一落上便被融化得無影無蹤了。黃昏的冷風中,我們看見的隻是無盡的黃沙。夕陽的餘輝從隆起的沙丘上掠過,金光閃閃。偶爾一陣風吹過,金色的沙粒仿佛被無形的手拋在空中,像被掀起的美人的裙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