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偶遇言官(1 / 2)

宇平國豐成三年冬,上京城,卯時,天空剛剛泛起一道白。

景王府內,宋翰墨正坐在桌前用早飯。他劍眉星目,相貌堂堂,骨節分明的手拿著白玉勺子喝粥,身邊的小廝也都是低頭垂眼,沒有人說話。

香爐嫋嫋,屋裏安靜得能聽見走廊那邊北風的嗚咽。

等到他放下碗筷,一直等在旁邊的小廝虎子才開口道:“王爺,昨個下了好大的雪,今日怕是會有很多大人乘車上朝,要現在走麼?”

“雪大麼?”宋翰墨看著窗戶外透進來的亮光,眼睛微眯,他懶懶道,“不如與陛下說,本王受了寒,就不去上朝了。反正明日就要動身去威南山了。”

虎子麵露難色:“王爺,因您借口臥病已十日有餘。昨日…宮內差人來說,陛下口諭若是您的病還未見好…威…威南山也不用去了。”

他越說越小聲,低下的眉頭皺起。

久久聽不見宋翰墨的吩咐,虎子抬頭悄悄看了一眼。對上王爺漆黑的眼睛,立馬低了頭,目光落到了王爺膝蓋上。王爺五指緊緊捂著膝蓋。

打三年前斷腿康複後,每次下雪,王爺的膝蓋都有些不適,他不說,也從不許人提,總是自己悄悄捏著。

隻是虎子不知,剛剛王爺這是膝蓋難受了,還是心裏難受了。

“哈哈,”宋翰墨幹笑一聲,拍了兩下膝蓋,爽快起身道,“那就去上朝”。

他抬眉,咧嘴,臉上帶著笑,眼裏卻未見任何笑意。

“是,王爺。”虎子低頭回應。

宋翰墨穿了一身紫色繡金蛟雲錦朝服,腰間紮條同色鑲金玉腰帶。修長的身子站直後,整個人端得是豐神俊朗,遺憾的是他的眼睛。

天生的桃花眼,眼珠卻很暗淡,總是無精打采的,平白透出些滄桑。

“走吧。”宋翰墨聲音低沉。

虎子忙拿過其他下人端著的玄色貂皮大氅給他披上。

走到門邊,門簾剛掀起,宋翰墨就感受到了外麵的冷意。冷氣通過鼻頭侵入身體,體內的熱度一下子就散了,膝蓋那邊隱隱作痛。

一眼望去,遠處的屋頂都被雪蓋了厚厚一層,是銀裝素裹的晶瑩世界。

院中的雪已經被下人們鏟到牆角隨意堆著,路上濕漉漉的,還冒著白氣,應該是剛剛用熱水澆過,數位小廝正往路麵撒著細沙。

牆上厚厚的一層雪,像是蓋了一塊白絨布。偶爾掉下來一塊,發出“啪嗒”一聲,白色碎了一地。

“雪真大。”宋翰墨念了一聲。

從隔壁伸過來的梅花枝,紅花黃蕊,傳來一陣馨香。梅樹枝上也有一層雪,他走到院子中間的時候,“哢”一聲,雪壓斷了紅梅,落在院子裏,引得他轉頭瞧了一眼。

上了馬車,車裏燒著銀炭,很暖和,宋翰墨捏了捏膝蓋,閉上眼。

“駕”,虎子的聲音傳來,馬車緩緩動起,搖搖晃晃的,他有些昏昏欲睡。

不一會兒,馬車外傳來虎子的聲音:“王爺,到了。”

端坐的宋翰墨,睜開眼,整理好儀容,才出了馬車。眼角餘光瞥見,旁邊也有一架馬車,與他一同出來一人。

下了馬車,想仔細看看是哪家大人,與自己這麼同步,轉頭就看到了穿著深緋色飛鶴朝服,披著白色披風,一臉嚴肅的嚴大人。㊣ωWW.メ伍2⓪メS.С○м҈

一見到他,宋翰墨覺得更冷了。

清瘦的臉龐,麵色蒼白,嘴唇都泛著青,目光相交,他低頭行了一禮:“景王。”

大抵太冷了,聲音聽著有些抖。

宋翰墨眯眼盯著眼前人,利眉薄唇,眼神溫潤,一張鵝蛋臉,品貌俊俏,這便當朝四品言官嚴問之,字修潔。

雖然隻有四品,言官卻能督查百官言行、甚至皇上的言行。別看他瘦削幹癟,可憐兮兮的樣子,到了朝堂上,那就是一瘋子。

每次上朝,隻要他諫言,那上朝的時間至少也得再多一個時辰,朝堂上的所有人都要默默忍受他的諫言,包括陛下。

因著那句“靜如處子,動如脫兔”,有人送他外號“瘋兔”。

最令人討厭的是每次這人數落朝堂數人,開口訓的第一人總是本王。

說本王遊手好閑,不務正業……他說的挺對的,本王卻是如此。

不過,上京人人都知道的事情,有必要一次又一次得提出來麼?

不知道哪裏得罪了他,宋翰墨內心是很不喜這人的。十日沒來上朝,見的第一位大人就是嚴修潔,實在開心不起來。

見他凍得這般可憐樣,宋翰墨似笑非笑:“免禮,怎麼冷成這樣,嚴大人的車裏沒燒炭麼?”

嚴修潔開口了,他語調柔和,聲音有些沙啞:“家中清貧……路有凍死骨,王爺住宅離皇宮不過四條街,不應如此嬌弱。”

他一張嘴,宋翰墨就翻了個白眼。

理了理衣袖,把手背在身後,宋翰墨正視眼前人道:“本王沒有嚴大人兩袖清風的傲骨,自然扛不住這冬日的清寒。路有凍死骨,與本王這閑散王爺何幹,難道不是為人臣子,嚴大人的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