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爺,您先來,我這老毛病,不急。”
後麵病者均是隨聲應和:
“對,對,我們不急。”
“刀爺是銀城的英雄,可不能有任何閃失。”
“咱們先去一旁候著,莫擾了刀爺看診。”
幾人本無急症,立馬安靜坐到長凳處笑著等候。
坐堂大夫是沐家醫館老館主,沐老先生。
沐老先生背靠大大的“醫”字前方,一張診台三尺長兩尺寬,木質台麵一塵不染,僅有一塊棉絮脈枕。
年過古稀,華發束起,一絲不落,麵容溝壑,飽經風霜。
尋常百姓活過古稀,已是風燭殘年,沐老先生卻雙眼清明有神,身體雖然偏瘦,可是卻有種仙風道骨般感覺,與其年紀甚是不符。
小刀也不客氣,衣擺一撩,便坐了下來。
“沐爺爺今日可要好好給小子看看,我這手臂今日一拿重物,就使不上力氣。”
沐老先生對堂內動向仿若未聞。
待小刀坐好後,沐老先生便探出上身,伸出枯樹一般的老手,覆上對方肩膀。
由上至下,一頓揉捏,敲擊。
而後又示意抬手,診脈。
沐老先生的老手斑紋遍布,枯瘦如柴,少年的手卻是骨節分明,細嫩白皙,一黑一白,一弱一強,放在一起,形成鮮明對比。
小刀自坐下後,開始隻是看著地麵,不到片刻,便抬起頭來,目不轉睛,情深脈脈的凝視沐老先生。
而沐老先生則眉眼低垂,屏聲靜氣,恍若絲毫未見小刀不妥之處,隻專心聽診。
夥計剛擦完地麵,便輕手輕腳來到抓藥櫃台,兩個藥童頓時湊上前去。
夥計憋著笑,小聲道:
“嘿嘿,刀爺又來看病了,也不知今兒個要看多久。”
藥童小春接話道:
“三年前那場瘟疫,刀爺父母雙雙過世,自身又病重,若不是沐大夫孫女雪娘,整日衣不解帶照料著,如今該是沒有刀爺這一號人物了。”
藥童冬子卻話風一轉,道:
“刀爺與雪娘互生情愫多好啊,郎才女貌,隻是可惜,天妒紅顏啊,一年前兩人即將大婚,雪娘卻暴病而去,哎,雪娘福薄啊。
可萬萬沒想到,刀爺思念嚴重,沒事就將館主當成雪娘來看,這難道是愛屋及烏?
也不對,這愛屋及烏……也未免有些及過了頭吧。”
夥計不笑了,牛眼大睜,閃著八卦之光道:
“肯定是雪娘的死,刺激了刀爺,這裏出了問題。”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腦袋。
小春立馬捂住夥計的嘴,斥道:
“休得胡言亂語,什麼不倫之戀,什麼腦子出了問題?若是真有了三長兩短,你能扛刀守護銀城?”
夥計趕忙委屈解釋道:
“我,我好像沒有說什麼不倫之戀,這分明是你說的!”
另一側,候診病者,一邊盯著診病的兩人,一邊鬼鬼祟祟側耳傾聽。
一刻鍾後,小刀如癡如醉的凝望眼前人,逐漸,雪娘似乎與沐老先生身影重合,正巧笑嫣然握著自己的手。
半個時辰後,小刀不由得雙手齊上,覆於眼前“雪娘”手上,握緊,並有逐漸拉近距離的趨勢。
等候看診的幾人,早就擦亮雙眼盯著兩人,見此竟倒吸一口氣。
“嘶!”
夥計三人也是張大嘴巴。
沐老先生也任由小刀拉著,眼中竟也是深情款款。
“當啷!”
小春手中拿著的藥杵掉落在地。
眾人猛然驚醒。
藥童夥計,趕緊各忙各的。病人們亦是扶腰、捶胸、咳嗽……
各自模樣。
沐老先生趕緊抽手,故作鎮定整理衣袖。
小刀卻是滿麵通紅,覺得甚是難堪,速然起身離去。
步伐踉蹌一下,竟帶倒了椅子,如風一般刮出醫館。
沐老先生滿麵溝壑,此時竟然隱隱舒展開來,目中帶柔,一張飽經風霜的老人臉,配上如此表情,如同含春少女,不倫不類,十分詭異。
小刀一路飛奔,心中不停呐喊:
我喜歡雪娘!
隻愛雪娘!
不會喜歡她爺爺的,這樣不對。
可是,為何沐爺爺同雪娘那麼像?
小刀一路跑回自家,兩進小院,均是石頭做牆,青瓦做頂。
柴房門前一口深井,小刀直接提起一桶井水,迎頭澆下。
嘩啦……
井水刺骨冰冷,卻澆不滅小刀心中熱火。
他褪下刀鞘,迎著夕陽,在院中揮起長刀。
由胡亂砍劈,到行雲流水,漸漸練起祖傳刀法,追風快刀。
悵然提刀心四顧,刀起心止忘我中。
刀刀砍劈崩刺,忘乎所以,專心致誌。
這一刻,天地之間再無他物,一人一刀,忘我歸一。
每一個式子,每一個刀意,都淋漓盡致,讓人感覺刀意所向,既是人心所向。
無所不斷,無所不破,端是讓人心悸發寒。
快如閃電破九霄,勢如滄海顛浪濤。
這是小刀祖傳追風快刀,刀快如電,可斬輕風,可斬落葉!
小刀不知疲倦,足足揮出三千刀。
而後猛然一擊,三千刀法,化作一斬,頓時千刀化殘影,連著每一個招式身影,紛紛畢現具象。
小刀提氣,大喝一聲,頓時,千影舞動,瞬間歸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