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民間的田畝,也會論個水田,旱田,薄田,肥田之分。
在小民百姓上繳稅賦的時候,這個稅率是很合理的有個調度的。
但這一套用在軍戶裏就是另一回事了。
軍戶劃畝為分,以十畝、十二畝,或是十五畝為一分,每分繳糧六石,這個數字是很沉重的,往往讓軍戶們難以支撐!
假若你一分地全都是薄田,一年到頭,隻種得十石糧,你卻要繳六石,這還讓人怎麼活?特別是,平民百姓的時候,官府偶爾還是會按天氣災情,減免一些稅賦。而軍戶是不會改變的。
特別是入了軍,有屯軍和操軍兩種,也就是劉髑歙搞的兵丁分離政策,讓種地的隻管種地,讓打仗的隻管訓練。但政府沒有信用,往往調兵,連屯兵都調了,調了你的屯兵,糧食種不了了,但還是讓你繳糧,你說這過不過分!
最離譜的是,軍戶是軍管,上麵殺剮隻是句話,你連生死都無法自主,這算什麼日子?
所以,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也就是這樣。
劉髑歙道:“我知道當軍戶的種種不好,你有顧慮,是當然的……”
孫秀實淚如雨下道:“千戶爺爺,我們小民,隻求畝地存活而已,這個軍戶,我們幹不來啊……”
劉髑歙道:“你且起來說話!”
孫實秀道:“爺爺不答應,小民就不起來。”
劉髑歙看見孫實秀的家人在探頭,嚇唬他道:“你真不起來,我這就殺了你滿門的老小!”
孫實秀嚇了一跳,果然抽抽噎噎的起來。
劉髑歙歎了口氣道:“現在讓我們老實的說話吧,我意已經決定了,這是不會改變的。”
“你們嚴家村就並入到我們千戶所,你們呢,全算屯兵,丁是屯丁,我說話算數,你們不會上戰場打仗!但是,你們的孩子……得交出來,我要七歲的孩子進入我們的軍營,進行學習,他們會學到十五歲,我們會教他們讀書識字,學武射箭。十五歲後,會按我們的需要,抽取部分入伍,為操丁,也就是我們的真正軍隊,餘者回村!至於你們的糧食,隻管自己的,我雖然是把你們收篇入軍,但絕對不會收你們的糧食……當然,你們多打的糧食,可以按市價,售予我軍!這個條件,難道也不行麼?”
劉髑歙說出這些話,讓孫實秀一時難以回味!
但劉髑歙沒給他足夠的時間,他道:“我下午的時候,就讓歸無光過來,給你們編排名冊,你把村人都叫起來,把我的話告訴他們,聽我的,包你們過上好日子,不聽我的,別怪我動硬的!”說罷,劉髑歙揚長而去。
劉髑歙去了,孫實秀的老婆過來,她道:“當家的,那軍爺說啥呢?”
小民百姓人家和大戶人家不一樣,若是一個讀書人家,八成會說,老娘們知道個啥。
但在平民百姓間卻就是另一回事了,有事不和自己老婆商量,那和誰說?
孫實秀道:“千戶大人說要把我們並入到軍戶裏……”
孫實秀婆娘當即道:“啊?”
孫實秀道:“但千戶大人說不要我們交軍屯之糧,多產之糧以市價售給他……”
孫實秀婆娘再道:“啊?”
孫實秀道:“千戶大人說我們得把孩子交上去……”
孫實秀婆娘:“啊?”
孫實秀道:“千戶大人要給七歲的娃上學,教他們讀書識字,開弓射箭……”
孫實秀婆娘:“啊……”
孫實秀道:“千戶大人要我把村裏人叫起來,下午就給登記名字,然後就編入軍戶了……你說這事……”
孫實秀婆娘道:“我一老娘們知道個啥呀!”
孫實秀道:“那你啊個啥啊!”
孫實秀婆娘道:“我這不給你說的心一跳、一跳的麼……”
孫實秀道:“唉……朝庭的賦稅是一年比一年重,我聽說河南那邊很多的倒黴啊,這餓死一大遍呢,現在聽閹軍的兵爺們說,北虜又起事了,搞不好打到我們這裏都有可能,就算不打到我們這裏,朝庭也是要征稅的,這個稅征起來就沒個完了,我們的賦稅怕是還要加……”
孫實秀婆娘道:“再加,這日子還過不過了?要我說,千戶爺說的如是真的,咱村並過去,也不虧,你舍不得你這村長?”
孫實秀道:“球,這村長誰願當誰當,當我想要當這個狗屁的村長麼!”
孫實秀婆娘道:“好好好,知道你為了村裏(扌品木)心,好了,那咱……”
孫實秀道:“其實,千戶爺這個人也還不錯,不像外頭的那些人,一個個凶巴巴的,我大明朝這殺良冒功的滾蛋可著實不少!但是……人心隔肚皮,他現在是好好的,誰知道以後呢?我們入了軍籍容易,但想要出來,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孫實秀婆娘道:“那就把大家夥召來,決定一下,大家自己個兒商量的,到時就算後悔,也不能把這碴兒算你身上!”
孫實秀道:“中!”
一般村裏都有鑼或鼓個啥的,就算是村裏,也有要嫁娶的時候,所以,這鑼鼓一敲,人也就來了。
他們都是鄉裏鄉親的,自然是知道,這是大村長孫實秀要召人說話了。
古人不吃早飯,吃中飯,不過這幫窮人,能有啥個吃的,也都吃個半拉子。有沒吃完的,抱碗就出來了。
很快,在村揚穀場那塊地上,一群村民就聚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