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髑歙道：“這麼說，從工部購入火器實不可行了？”
歸無光道：“我大明目前火器，可以放心使用的，不過三眼銃、虎蹲炮之類粗使的火器，還有各種重炮，也無太大的問題。除此之外，大人如果想要鳥銃，實是用處不大。至於拐子銃、十眼銃、迅雷銃等，射程太短，也無大用也。”
劉髑歙道：“射程遠的，可以比擬弓箭的，就是鳥銃，但容易出問題，是麼？”
歸無光道：“不錯。”
劉髑歙道：“這麼說來，問題的關鍵不在火器，而在大明工部。”
歸無光道：“正是如此。一些地方火器往往遠遠優於我大明工部出產之火器，現在，除了少數的部隊，可以使用良好的火器，正常的部隊，那火器部隊，隻是一個樣子擺設而已。”
劉髑歙道：“這麼看來，火器不是問題，問題是火器的質量。”
歸無光道：“大人明鑒。”
劉髑歙道：“那麼，我從工部引請一些匠戶，這該是可以的吧！”
歸無光道：“可以！但難！”
劉髑歙道：“哦？”
歸無光道：“大人，你是千戶，論理，至少也得是衛級別才可以擁有獨立的一些匠戶呢。”
一個所，堪兵戶一千一百餘。也就是這麼點可憐的人口了。
在這些人裏，還要分出人當兵，和一部分人去種地，也就是戰兵和屯兵。
戰兵裏又要分出真正的戰兵，和輔助的輔兵。
換句話說，一支正規的部隊，也就是千戶級別，最大的力量，也就是擁有三百戰兵，和兩百輔兵。
餘下的，全部務農。
至於匠戶，在種地的情況下，再分出匠戶，能有幾多？
你還指指望三五個工匠就把你這一營幾百個士兵的武裝給解決了？
純笑話。
可以供養百人左右的匠戶，也就是衛級別了。
但衛，也不見得就養百多人，可能隻有幾十人！
這種低而慢的生產，使得大明地方軍還是要向工部購入火器！
當然，你也可以等工部發給火器！
不過，這裏得說明，自己購進的，你可以進行選擇，而發給的，給你什麼就是什麼！
至於大明工部的工作效率，他敢把大批看上去新嶄嶄的火銃給你使用，問題是你敢用麼？
薩爾滸之戰的杜鬆，一方麵軍的大將，他的頭盔本該堅硬無比，但卻被一支箭射爆了！
因為工部的匠戶們僅僅是在一快要鏽爛了的鐵皮子頭盔上，再刷了一遍新漆，看上去和新的一樣，其實一箭就穿。
這就是大明工部的工作效率，其吃拿卡要，消極怠工，可見一斑。
工部的官員們在收取匠戶的軍器，會進行選擇，把好的留下，壞的發給軍隊。
除非你拿出真金白銀去和他們買，否則別想看到這種真正的火器！
而……就是這種真正的火器，其質量，也不能說是優，隻能勉強算是中上而已！
在大明工部官員的眼裏，匠戶是下蛋的（又鳥）。
反正（又鳥）飛不出籠子，又能奈之以何？
隻要牢牢把握了匠戶，大明工部就可以這樣的賺錢。
明朝末年，文官就是這樣幹的。
他們把國家優質的火器“出售”給自己的軍隊。
否則，他們另肯出售給私人，或是幹脆的放在庫裏由他去罷！
他們還倒賣國家的軍糧。
這件事，袁崇煥就幹過。
結果士兵們沒有好武器，也沒有足夠的糧食去打仗，可悲可歎。
劉髑歙道：“是不是我當了衛指揮使，就可以得到匠戶了？”
歸無光心中一跳，道：“大人，想要當衛指揮使，不是問題，但就算大人當了衛指揮使，大人，這小小的地方衛，還能有大人想要的匠戶嗎？”
劉髑歙道：“地方衛所已經沒有足夠的匠戶了？”
歸無光道：“大人啊，我大明，兵已經算是賤籍了，勞苦重於民，而納糧又複重於民，是以兵者多有逃戶。這匠戶之賤，倍於軍戶，比之軍戶尤且不如，兵戶們都逃，這匠戶又安複不逃焉？”
連當兵的都紛紛的逃戶，逃得所剩無幾，多是空殼。
一個衛甚至隻有百多的家丁部隊。更何況是匠戶。
匠戶窮，匠戶賤，他們自然是有機會就跑。
所以，劉髑歙無論接手哪個南直隸下的衛，都未必有足夠的匠戶供他差使。
劉髑歙道：“衛沒有，我可不可以向天京方麵陳請？”
歸無光道：“這個自然是可以，按理說，給錢就行，但這個錢……可是要價非低啊！”
劉髑歙道：“錢不是問題。”
歸無光道：“錢非不是問題，但也有一個問題，大人索得了匠戶，可是，匠戶亦需原料，大人，衛所不養匠戶其中一個原因，就是這些匠戶們費錢。”
匠戶工作，首先得有鐵料吧，有鐵，還要有其餘，這樣，匠戶們才能把東西生產出來。
但匠戶是低級的賤籍，比軍戶還不如，根本沒有工作激情，做出來的活計質量也好不到哪兒去，少數地方可以打造少數的精品，也就是這樣了。
總而言之，沒有足夠的錢，休想打造出一支精良的火器軍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