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的華國大地異常浮躁,火辣辣的太陽傲慢得炙烤著匆匆趕路的行人,熱浪滾滾。祖祖輩輩生活在西南邊陲的人們已然如同熱鍋上的螞蟻,卻不僅僅是驕陽似火的天氣,還有已經逐漸亂成一鍋爛白菜的緊張局勢。
連日的暴雨過後,一支武裝車隊沿著濕滑的然察公路爬行,這已經是我所在部隊自6月以來第三次外出執行任務了。恐怖分子,到處都是恐怖分子,裝備了各種重武器的恐怖分子成群結隊的湧進城市,警察局、武警駐地、政府機構,昔日的國家機器如今猶如一隻腳邁入懸崖的老人般岌岌可危。
我靠在車廂裏隨著顛簸的山路顛簸著我的腸胃,八個小時前匆匆塞進胃裏的高能早餐早已消化的連渣都吐不出來,車隊不會因為你想吐卻沒東西可吐而停下來,所以我隻能一邊咒罵這崎嶇的山路,一邊苦笑,我終究是不能寄希望於老天爺會落下正負電荷送那些狗日的恐怖分子下地獄,我隻能祈禱老天爺保佑我們活著回來,然後美美的睡上一覺。
我叫旭達,今年26歲,華國西南軍區528野戰團303機械化步兵營7連3排1班的副班長,半個,給我升官的排長隻來得及拍了拍我的肩膀,就被12.7毫米狙擊彈撕成了兩半,而關於我的任命至今沒有落實。他們都管我叫達叔,不要問我他們是誰,這無關輩分。
新來的班長據說是軍區司令直接任命的,本來幹淨利索的臉上硬是鑽出青青的胡渣,這多少使他始終陰雲密布刀削的麵孔顯得不是那麼生人勿近。一個班長卻掛著少尉的軍銜,我想他一定是得罪了什麼人,他肯定是得罪了什麼人。事實上不單我這麼想,我們全班12個人不管新兵老兵都這麼想,隻是我們這樣的老兵油子想得更明目張膽。
坐在我對麵,腦門上一條不倫不類的紅色布條下滿臉塗著不論不類的迷彩油的是狙擊手梁浩,香煙對他來說似乎是不可理解的東西,一根不知道什麼牌子的煙已經在他手中被搓成了一個短短的、裸體的煙嘴,與其說他是在跟煙嘴較勁,不如說他在跟自己較勁,因為他是從不抽煙的。
梁海右手邊是機槍手張威,他是我們當中最年長者,已經是三朝元老級別的人物了,不知因為什麼原因,一直沒有複員,他有著年長者特有的成熟穩重,又寡言少語,卻缺少了年長者的慈祥,一道七八公分長的傷疤掛在下巴上,加上一米八的個頭,使他猙獰得猶如廟裏的羅漢。
張威的上個副射手和上上個副射手已經被恐怖分子報銷了,連部新指派給他的副射手是個新兵蛋子,隻打過靶子,沒見過血。此刻這個新兵蛋子正襟危坐,以一個朝氣陽光的麵容在維持他作為軍人的驕傲,這驕傲狠狠地抽著我們所有人的耳光。我忘了他的名字,因為我們一直喊他新兵,以此為我們僅存的驕傲還擊。
反複,反反複複擦拭一把92式9mm手機的火箭手李濤,李濤是個不折不扣的被害妄想症患者,他信任9毫米口徑的手槍多過信任88毫米口徑的發射器,總說那玩意多數時候隻能當棒槌用。作為一個火箭手,他用起手槍,卻有超乎我的準頭是我一點也不意外的。
火箭手張濤也是新來的,我們喜歡他,我們總能在他身上找到不同的樂子,比如說他仍在努力彎腰係好他一直試圖係好的鞋帶,又因顛簸而數次摔倒或者幹脆打成了死結,於是不得不更加努力細心的解開。
一臉苦大仇深樣斜叼著煙,我們新來的班長少尉曹岑正斜著身子看戰術IPAD,一抽一抽的嘴角卻出賣了他的內心,循著他的目光,那是彎下腰卻被防彈衣膈得不得不直起腰來,大口喘氣憋紅了臉的張濤。難怪掛著少尉的軍銜來當班長,這小子絕對是蹲茅坑不給首長讓座的人才。
兔子腿趙剛歪靠在角落裏無聊的拿著一個彈匣,退彈、上彈、退彈、上彈……,如此反複,我無聊到了盯著趙剛枯燥的動作看了竟然足足5分鍾,王誌捏著手裏的照片一臉幸福的低聲喃喃:“我兒子!”
那是一個飽含了他父母希望的胖小子,小家夥雙眼皮,眼睛大大的,正盯著你吃手指。相片右下角打著“寶寶百日留念”。
我會心的笑,自從上次探親回來,王誌每晚都會跟我們念叨他的兒子。我想,一向不多言語的他終於有了件值得炫耀的驕傲事。
王誌:“下個月我就複員回家。”
“你媽的。”我悻悻的罵了句,扭過頭去不看仍在嘿嘿傻樂的王誌,心底由此而剛剛浮起的失落感便被強壓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