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瘋子!!”我罵他,因我心中憋屈的怒火。他不知道新兵會害死他?他們一向不光害死自己,更加擅長害死我們。
趙剛放棄了他徒勞的救助,細心的整理著傷兵還算平整的衣領,取出彈匣和手雷,再一次化身發瘋的獨狼飛奔進交織著整片天空的火力網。
一根細細的、連接著我們相同又不同命運的繩索被張威的副射手纏在了腰上,他伏在地上,雙手死死扣住滿地的泥濘和草根,腰部以下,鮮血染紅了泥濘,在他身後彙聚成一條小溪湧入這不知名的河流,張威失去了他的第三個副射手。
“第三個!”我衝正向密林傾瀉彈藥的張威大喊,我聲音嘶啞得幾乎連我自己也不相信那出自我的口。
張威頓了頓,仍保持著瞄準射擊的姿勢。我看不到他的表情,隻聽得他嘶啞卻平靜的大聲回我:“最後一次。”繼而再次向密林中射擊,那盆潑的子彈似乎飽含了他早該冰冷的心。
王海龍的戰爭已經結束,我們的戰爭仍在繼續。
我縮回身子,更換了一個滿滿的彈匣,伴隨著各種槍械的擊發聲衝出了早已不堪的坑窪。我弓著腰,盡可能的減小受彈麵積,一發高速飛行的子彈從我身邊呼嘯著掠過,我就勢往泥地裏撲倒,接著狗打滾一般向右側翻滾開。“噠噠噠,噠噠噠”“咻——轟——”喧囂的機槍擊發聲中夾雜著火箭彈的飛鳴。
我成功的穿過了絞肉機般的河灘,伏在地麵上交織的樹根後。王宇靠在我身旁的一棵三人合抱的椽子樹後。
一條條火蛇仍在密林中肆虐得吐著信子,一個個熟悉的身影衝過河灘,我們終於即將完成從獵物到獵人的蛻變。
張威李濤他們的重火力留在河灘上壓製敵人已經略顯稀疏的火力網,依托密集的灌木和高大的椽子樹,我們或跪或臥,迅速從兩翼撲向敵人的陣地。
“轟——轟——”“突突突,突突突”一陣紛亂的槍聲、爆炸聲摻雜著憤怒的嘶吼聲、痛苦的呼嚎聲突兀的在山腰上炸響。
內哄?我詫異的看了看王宇,他茫然的看著我,隨機恍然大悟般的雙目一睜說:“是梁浩和趙剛!我們快上!”然後猛然起身,率先向山上衝去。
我已經想到梁浩趙剛行了怎樣的一個險招,梁浩是連裏數一數二的狙擊手,一個懂得如何隱藏和偷襲的人必然懂得怎麼去尋找隱藏和偷襲的人。趙剛綽號兔子腿,可以在任何地形打任何埋伏的兔子腿。
當獵物已經完全變為獵人後,原本密集交織的槍聲變得零零星星,並最終歸於了寂靜。密林中一片狼藉,幾棵粗細不一的椽子樹下,打空的彈殼、混著鮮血和碎肉的泥漿、散落的武器枝葉和或躺或伏、甚至單腳掛在樹枝上的屍體。
“跑了兩個,快去!”一邊說著,梁浩撐著靠在樹上的身體站了起來。鮮血染紅了他的褲腿。
“砰——”一聲狙擊槍沉悶的擊發聲回蕩在山林裏,我和王宇在留下兩個隨同我們衝上來的戰友後,便循著槍聲追了出去。
我們踉蹌著追出了大約五分鍾,地上出現一個模糊的血腳印和一些濺射的血點,血腳印一路向上,延伸出二三十米的距離,一個被子彈正麵爆頭的屍體平躺在草叢中,一雙失去生氣的褐色眸子死死的盯著密不透風的枝葉。
整個密林恢複了它一貫的平靜,隻隱約能聽到幾聲鳥鳴。
我和王宇憑借一些倒伏的野草和折斷的枝葉追到了一處斷崖邊上,一排腳印出現在我們麵前,我站在崖邊向下望去,很高,足夠摔死一個成年人十多次得高。
我沿著崖邊開始摸索下崖的路線,一無所獲,鬱鬱蔥蔥的密林難得的在這裏空出了一線光禿禿的岩石和泥濘。
王宇蹲下身子分析著,“腳印隻有一對,一深一淺,卻又沒有血跡。這人是個瘸子。”
王宇說的沒錯,我盯著這些腳印細看,果然一深一淺。擰著眉頭,我不懂一個瘸子是如何下崖的,除非他根本沒有下去。
“腳印是剛踩上去的,很新鮮,這應該就是趙剛在追的那個人。而且,他的步幅不大,用力均勻,他倒是自信我們拿他沒有辦法,看來這裏的地形他很熟悉,如果不是提前做過功課,他以前一定生活在這片大山裏。我們追不到他的,還是先找趙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