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日笑聲朗朗的梁大娘子,如深秋掛白霜的冷菊,陰著臉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斂衽衣袖挺著腰板說道:“老太太,吾兒六郎被六姑娘縱馬踢傷,現下臥床不起咳血不止。我心急如焚的過來,便是想請老太太過府去看看。”
老太太的笑意僵在臉上,默默的將房媽媽奉上的茶盞向梁大娘子推了推。聽梁大娘子說完,方才心下稍寬。梁六郎若是重傷到不可救藥,由著梁大娘子火爆的性子豈能安安穩穩說話?怕不是早就扯著老太太袖子,拉拉扯扯去永昌侯府了。
老太太視線不移細心察言觀色,見梁大娘子有談條件的意味,便是尚有回旋餘地。
“果有此事?”老太太一臉驚訝,演技通神。
“是啊,本來我也不相信。六姑娘美貌乖順、觀之可親,怎麼能縱馬傷人呢?可事情偏偏就發生了,且六郎還是重傷到肺腑。”梁大娘子蹙著眉歎了口氣,又說道:“本來這幾日好幾個媒人上門為六郎提親,眼下得知受了重傷,誰還肯嫁給一個傷了內腑的夫君?愁死個人了,老太太您說我怎麼辦?”
老太太心下一驚,梁大娘子弦外有音,似乎有意讓明蘭頂缸嫁給梁六郎。她怎麼可能將最心愛的孫女嫁給浪蕩子梁六郎?
按說梁六郎是侯府嫡子,身份比盛家高太多,明蘭嫁給梁六郎是高嫁、攀高枝。但梁六郎現在名聲臭到大街上,哪家官眷姑娘不是唯恐避之不及?
老太太顧不得糟改孫女,表情艱澀,以恨鐵不成鋼外加痛心疾首的語氣說道:“都怪老婆子不好,調教出這麼個騎馬撒野的皮猴子,你看看,哪還有官眷女兒的模樣?行為乖張、戾氣十足,倒像是屠夫女兒。這不是讓人恥笑嗎?不過話說回來,既然傷了六郎,我們盛家定然要補償的。眼下讓六郎好好將養身子,別誤了婚事才好。”
老太太打算不惜破壞明蘭淑女形象,讓梁大娘子打退堂鼓。卻見梁大娘子眼中輝光一閃,老太太暗暗叫苦,壞了!梁大娘子不是就喜歡這樣的兒媳吧?
果然!
梁大娘子一改陰沉麵色,眼中波光蕩漾,頗有幾分欣喜說道:“老太太這話晚輩不敢苟同。擅長騎馬有什麼不好?非得是男人們高官得坐駿馬得騎,女子就要弱不禁風守著宅院裏四角的天?我年少時便跟著爹爹縱馬江南,遊山玩水、打馬球、風風火火暢意的很呢。六姑娘行事不拘小節,活的如同小太陽般,同我當年別無二致,我是真喜歡。”
梁大娘子原名趙真讓,是冀王府庶出最小的女兒。她雖縣主之位都沒得到,卻深的冀王喜愛,學武、騎馬、打馬球,但凡是與玩沾邊,沒有不精通的。
永昌侯梁吉是小梁王柴進的後人,朝廷為了安撫梁家,趙真讓嫁進侯府。趙真讓坐在侯府當家娘子位置,把個永昌侯梁吉管的團團轉,稍不如意便訓斥一番,有時候甚至丈夫連同兒子一起訓。
梁大娘子的威名如日中天,滿京師官眷無不羨慕。
當今京師中兩位鶴立雞群的女子,一位是過了氣的梁大娘子,一位是風頭正盛的英國公府嫡女張淑媛。
梁大娘子孩兒一大堆,還事無巨細要掌管永昌侯府二、三百口的大家族,不可能再像少年時那般瀟灑恣意,所以過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