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內壓抑已久的力量化為萬蟻似的咬啃著他恍惚不清的神智,腐蝕著他所剩無幾的意誌力。
“倘若你都活不成了,又為什麼要我獨活?”李禎使出全力,緊緊地抱住他,盡管熾燙的感覺仿佛火焚似的,她仍是倔氣地不放手。
她全都聽見了,在混沌之時,便是因為他低柔的聲音傳來,她才能找到回來的路。
他來救她了,他真的來救她了,這一定代表著他對她有意,盡管要她與他同生共死又如何?活著是為了他,倘若這個世間不再有他,為何還要殘忍地強迫她一個人獨活?
“快走!”石泫紜發出嗚咽般的哀號聲。
“不走!”李禎倔氣地閉上眼。
刹那間,石泫紜身上迸射出刺眼的紅光,對著四麵八方發射而出,陣陣化為淩厲的刀火;整個國公宅邸立刻應聲而倒,處處火焰彌漫……
***
幾個月後。
“我要回西域了,你同大哥說一聲。”
水道岸邊,石泫紜突地這麼說,毫無預警地讓他身旁的李宸嚇了一大跳。
“喂,你這是做什麼?”李宸不禁大吼著,全然無公主儀態。“你大哥好不容易帶著咱們到洛陽一趟,讓我瞧瞧姐姐,你一定要在回程的路上給我捅這種簍子、壞我的心情嗎?”
幾個月來,國公一事已告一段落,皇上也無心過問那一夜的荒唐禍事,遂無人被降罪;慶幸的是,石泫紜在幾個月的休養後,也已經痊愈。
“我以為你見過李宓後,心情必定好多了,才敢同你提起啊!”石泫紜笑得放蕩,卻多了一份愧疚。“我不敢當麵跟大哥說,你就幫我傳話吧!不然他會惱我的。”
“我才不管你,有事自個兒同他說去。”李宸兩手叉在腰上,水靈靈的眸子倨傲地瞪視著他。“不都跟你說了,你根本就不是妖孽,隻是身上隱藏著一股習武之人皆愛的上乘功力,因為調適不了,才會走火入魔,你要我講幾次才聽得懂?”
“所以我才要去西域找解藥啊!”這個理由十分有力。
聽大哥說,他體內之所以會有一股自個兒無法駕馭的氣,是因為十多年前回西域時,他不慎被西域毒蛇咬傷,爹和娘為了救他,在他體內貫注了兩人的功力,兩人因而喪命;然而這一陰一柔的內勁雖是成功地克住毒性,卻在他體內竄成致命的力勁,隻要他稍一動氣,便會逼得力勁四射,倘若沒控製好,說不準連他自己都會沒命。
這樣的他,留在長安實在太危險了。
“不隻是因為這樣吧!”李宸笑得不懷好意。“有一半是因為李禎,對吧!”
石泫紜不語,隻是默默地睇著她。
“托你的鴻福,反倒把她臉上的麵具打掉了。你也不瞧瞧八王爺有多感謝你,但你卻想一走了之,你該不會把婚約給忘了吧?”李宸很好心地提醒他,眸底卻透露出一絲狡黠。
“那婚約也是為了救你和大哥所定的!”石泫紜有點無力地反擊,又幽然歎道:“這一次我隻傷到麵具,倘若她沒戴麵具,後果肯定不堪設想;況且沒有人可以告訴我,我是不是永遠都不會發作了。”
光是想到這裏,他便會渾身打顫。他再也不想遇上這種事了。
倘若有一天,她真的死在他手中,他不隻會自責,更可能會發瘋,於是他說了,他絕對不要再見她。
“你不愛她嗎?”李宸索性蹲在岸邊,用著很難看的姿勢。
“愛,就是因為愛,我才選擇離開。”石泫紜琥珀色的魅眸睇向河中的畫舫,回頭又對她道:“大哥就拜托你了。”
“我才不管,你自己同他說去。”李宸擺了擺手,懶得攔他,更不想派身旁的護衛將他強押下,隻因自有人會留他,還輪不到她出馬。
石泫紜笑了笑跳上畫舫,江水緩緩地流動,卻見一艘畫舫迎麵而來。
突地,幽揚的笛聲響起,仿若掀開滿天愁雲,直上雲霄,再俯而落入他耳中,令他震愕不已。
將進酒?血笛之音?
血笛仍在禎兒手中,難道……
對麵的畫舫中突地走出一抹淺影,身穿纖白的儒衫配以綴著金線的曳地長裙,手上拿著一根全體通紅的笛子,完全映入石泫紜琥珀色的魅眸裏。
“石泫紜,你好大的膽子,居然想棄本宮而去,難道你不怕本宮拿你治罪嗎?”清脆如潤玉般的嗓音響起,不似以往的畏縮卑微,反倒添了一股不可一世的氣勢,一雙勾心攝魂的眸子惡狠狠地瞪著他,粉唇正不滿的噘高。
“禎兒……”石泫紜錯愕不已。那神態、那氣韻,就是那日八王爺拿給他瞧的畫,而且她現下的模樣更比那時多了幾分惑魂的美,一身的白更襯托出她的出塵。
“回答本宮的話!”李禎嬌斥了聲。
兩艘畫舫總算平行在河中,兩人麵對麵地睇視著,石泫紜卻呆愣得說不出話來。
這是她嗎?那個卑微乞憐的禎兒?
“禎兒,我不能娶你。”他勾出一抹苦笑。
自那件事後,他沒再見過她,總是盡可能地回避她,沒想到她倒是自個兒找上門來了;他總會忘了她貴為公主,擁有的權利可以讓她很簡單地找到他。
她現下的氣色看起來真是不錯,雙眸也顯得有神多了,原來這才是她原本的麵貌。有著王室的貴氣和傲岸,一種令人不容忽視的存在。
“放肆!難道你不怕本宮要皇上抄你九族?”李禎眯起一雙晶瑩的水眸。
“石氏並無太多族人,倘若公主真要抄家,亦隻剩下我和大哥兩人。”石泫紜倒是不以為意地道。“大哥有李宸這個天成公主護著,相信皇上是不可能下令殺了他們;而我,倘若公主要我的命,我豈能有二話?”
李禎突地瞪大水眸。“你的意思是說,你寧可死也不願娶本宮?”
“我……”
“難道你忘了本宮曾經說過,倘若你不要本宮,本宮也不要活了!”李禎惡狠狠地道,隨即撩起長裙,毫無預警地跳下畫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