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2 / 2)

可她連吃飯都成問題,哪來的閑錢醫傷?

“你沒事吧?”

綠繡揉著膝,卻見身旁探出一隻大大的手,她循聲望去,見著一張……不算太和善的臉、一對濃眉壓著黑白分明的虎眼,說有多嚇人便有多嚇人。不知道他是真想拉她,還是打算拉起她之後再推倒地?

她一路從長安到蘇州,遇到的善心人可是一點都不多,而他呢?

一身錦衣玉袍,頭束玉穗,腰懸金鎖,看起來就是個富貴人家,能有多少善心?八成是和他身後那群圍觀的人一般。

“你不會連頭都摔傷了吧?”一隻手一直懸在半空中,完全不見這姑娘有任何反應,君還四便大剌剌地探向她的臂膀,壓根兒不睬什麼男女有別,有些粗魯地將她拉起後,再側眼瞪著攤子的大嬸。“怎麼著,她偷了你的東西還是搶了人呢?”

“沒、沒……”見他神色一沉,攤子的大嬸結結巴巴的說。

“既然沒有,你推她作啥?”君還四惱怒道。

“我沒推她,隻是告訴她我這攤子不寄賣她的手絹,要她走開。見她不走,我一個不小心便……”

“啐。”君還四冷啐一口,轉頭見她蹲到地上拾著掉了一地的手絹,他眉頭一緊,不由得回過身,快捷的幫她將地上的手絹都給撈進自己懷裏,最後再一並遞給她。“這是你的手絹。”

綠繡抬眼看他,仿若在思忖著什麼,半晌之後才起身接過手絹。“謝謝。”她欠了欠身。

“不用客氣。”君還四不禁上下瞅著她,見她仿佛沒有什麼大礙,便立刻拉著淺櫻,怒視著一旁袖手旁觀的人,瞪出一條路來。

“這位公子。”走沒兩步,那姑娘輕聲喚著。

他回頭睇著她。“有事?”

“這條手絹就送給你娘子吧。”綠繡從裏頭挑出一條最幹淨的手絹,勾笑的遞到他麵前。

“我還未娶親。”君還四淡淡地道。

綠繡一愣,望向他身旁的淺櫻,又勾起笑,遞給她。“不打緊,就給這位姑娘吧!”

他微蹙起眉。“這是你賣錢的東西,我不能收,再說我也沒幫上你什麼忙。”不過是拉她一把,這種尋常人都會做的事,何必在意。隻是這兒的人似乎是淡漠了些,不過也許是因為眼前這位姑娘一身襤褸,瞧起來有幾分狼狽,才不敢挺身相助。

“已經算是個大忙了。”綠繡淺勾著笑,盡管粉臉蒙上一層淡淡的汙垢,卻還是不減她引人注意的秀麗。

聞言,君還四不由得微蹙起眉,好半晌才從懷裏取出銀兩。“這手絹算是我同你開張吧,一兩銀子該是夠了吧。”與其在這街上拉拉扯扯,不如買了她的手絹倒不費事。

給了銀兩,他轉身便拉著淺櫻要走,卻發覺她仿若在地上紮了根,讓他怎麼拉也拉不走。他不禁怒沉著眉,炯亮的黑眸微眯著。

“你又是怎麼了?”不過是條手絹罷了,質地又不是頂好,犯得著用得雙眼都快掉出來嗎?君還四怒忖著。

“四少,這是珍品哪!”淺櫻趕忙將手絹遞給他。

君還四不以為然地接過手絹,盯著上頭簡單的線條,卻驚訝於手絹上竟是幅山水繡:灰黑雙色的繡線將蘇州的山水勾勒得栩栩如生……這些灰黑的繡線是打哪裏來的?摸起來的觸感倒有幾分像是蠶絲,光亮細膩,但似乎又不太像。

“這是你繡的?”他抬眼問著一直未走的姑娘。

“嗯。”她帶笑的點頭。

君還四挑高眉頭,睇了淺櫻一眼才開口道:“你是哪裏人?”

“呃……金陵。”綠繡疑惑的望著他,搞清楚他是在問自己之後,她才淡聲答道。

“怎會一個人在這兒?”

“我的父母雙亡,隻好一個人到蘇州來,本想投靠親戚,然而卻找不著,遂便在街上賣手絹糊口度日。”

“你這繡工特別,不知道是師出何門?”君還四斂眼直瞅著她。

他是無師自通,自小愛玩針線,教義父看出了這雙巧手,便要他往這方麵鑽研。如今更要他到蘇州設置工坊,可他是個男人,自然不能同一幹姑娘窩在這工坊裏;現下他缺的正是一名繡工,而她瞧來有幾分經曆,性子也甚為沉穩,倘若要她打理工坊該是可行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