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激憤地把滿嘴的飯菜囫圇吞下腹,凶狠的直瞪著她,見她仿若有些歉意,他不禁又道:“得了,我不是那個意思,你就甭放在心上。”
啐!相處三年了,不懂他的性子,也該知道他這個人向來有口無心,即使說的話再難聽,也沒有責備的意思,隻不過是嘴硬隨口說說罷了。
“我知道。”綠繡偷偷地揚起一抹笑,又不著痕跡地掩去。“老板,關於這一回絲造大會,你可想到要繡什麼東西了?”
“還沒想到……”君還四想替自個兒倒杯熱茶,可熱茶沒對準杯子裏倒,反而是倒在桌上。
“該死!”
混帳,就連倒杯茶都這般難嗎?
君還四揚起手裏的白玉瓷壺,氣得直想往地上砸,卻教身側的綠繡給一把抓住了。
“老板,我替你倒吧。”她連忙搶下壺。
君還四側眼睇著她,微惱地抿了抿唇,瞪著她幫他倒上的茶水。“活像個廢人似的,真是教人急死了。”
平常事事都得要仰賴這一隻手,可偏偏這回掌骨折了,以後別說要與人談生意做買賣、別說要批閱帳本,更遑論要參加今年的絲造大會了,他就連最基本的用膳、倒茶、整衣都成問題……樣樣事都要有人在旁伺候著,這同個廢人又有什麼兩樣?
“老板,何不趁這當頭好生休憩呢?”她不懼反笑道。
“年關將近,我哪來的時間休憩?”他光是想到有那麼多事,他便覺得頭疼了起來,忍不住嫌惡自個兒的無能。
“鋪子的事,有淺櫻這好幫手管著,壓根兒不需要你費心;至於廠子,則有我全權做主,老板隻需要安心地待在宅子裏,好生休憩便成。”見他未伸手拿茶喝,她忙將茶杯遞到他的手中。
“還有絲造大會呢。”君還四淺呷了一口茶。
“老板還沒有構思嗎?”
“昨兒個才拿到題試,現下腦袋是一片空白,哪裏會有什麼構思來著?”新官上任,出的是什麼鬼題試,分明是整人。
皮革要怎麼繡嘛?
真不知道該說這題試出得好,還是存心找碴……
“老板,雖然皮革繡不了,不過咱們倒是可以拿錦綾當內裏,再將內裏翻襟出來,然後再把花樣繡在翻襟上頭;再不然,若在裏頭墊了錦綾,還想要在皮革上頭繡些簡單花樣的話,該是不會太難才對。”綠繡斂眼思考著,在腦海裏描繪了花樣的大概。
君還四側眼看向她。“你心裏似乎有了譜?”
“有個樣子,但還不算周全,下回我請織造的師傅替我找塊上等的狐裘和小羊皮裘,我再拿來試試。這也是我昨兒個要入睡前想的,還不知道成不成,總之得先試試再說。”
“哦?”看來她倒是挺貼心仔細的,知道他最看重的是哪一件事。
“老板,待會兒喝下藥汁之後,再同我說你今兒個是怎麼安排時間的,讓我幫你分勞吧。”綠繡淺笑道。
“隻能這麼辦,要不還能如何?”既然她都這麼說了,他要是再不接受,豈不是有些婆婆媽媽,太難看了?
闊別三年,他也想要再瞧瞧她當年的古怪繡法。
這三年來,未曾再見過她像那日一般的特殊繡法,今兒個他可真是要大開眼界了……
***
“混帳!”
砰的一聲,鎮紙摔落在地,就差那麼一點點,整塊龍硯就快要摔到案前的毛氈上頭。
隻見君還四一雙黑眸微綻凶光,怒瞪著前方洞開的大門,在一片昏暗的天色之間尋找著綠繡的蹤影。可惜的是,一盞盞的燈都亮了起來,也照亮了書房前方的園子,卻依舊沒見著她的身影。
混帳,說什麼要幫他分勞,分她個鬼!
現下都什麼時候了,還見不著一個鬼影子!
她說要到廠子去一趟,可從早上待到現在,都已經是掌燈時分了還不回來,她到底有沒有想到他還沒有用膳呢?
淺櫻接下他鋪子裏的事務,忙到現下不見人影,他倒還稍微可以理解,可這綠繡呢?
早說過她原本便不是極為勤快之人,何況在入冬之後,更是有得偷懶便拚命地偷閑。說不準現下又窩到水榭睡覺去了,也說不準若沒人喚她起床,她便打算一直睡到明兒個呢。他一不在旁邊盯著她,她隨即又鬆懈了,真是教他不知道該拿她如何才好?
“老板?”
驀地,遠遠地便聽到綠繡有幾分圓潤的嗓音,不知怎地,他有股想要躲起來的衝動,存心要教她找不著他;然而她走得太快,教他一猶豫,便錯失了先機,還是讓她給逮個正著。
“老板。”綠繡走到君還四跟前,見案桌前掉了塊鎮紙,連案桌上頭的帳本也散亂一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