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真是對不住,我見這溪麵上的景色很美,遂……”她指著溪麵,霏霏細雨在清澈的水麵上激起了點點漣漪,配上迷蒙的霧氣,著實有些淒迷;但再望向已懸上紅彩的城門,配上迎麵而來的冷風,又可以感覺到幾許年關將近的熱鬧氣息。
看著又要過年了,她一個不小心又想得出神,所以就……
“敢情昨兒個你也是這般延宕了時間?”君還四眯起黑眸,一瞬也不瞬地瞪著她斂下的眉眼。
綠繡微微抬眼,笑得幾分靦腆。“蘇州的風光確實是……”
“混帳!”他怒不可遏地吼著。“你知不知道在這兒賞溪,若是沒穿上夠暖的祆子,是很容易染上風寒的?再者,你又怕冷,你居然會在這兒瞧景色,瞧得出神忘我,簡直是……”教他很想掐死她。
記得初到蘇州時,淺櫻那笨丫頭也犯過,想不到她們倆竟是同夥的。
對了,他根本不需要向她道歉的,不是嗎?
她又不是全耗在廠子裏、天曉得昨兒個她呆站在這兒多久,也不知道會不會引來不肖之輩對她毛手毛腳。真不是個普通的笨丫頭,比起淺櫻還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老板……”唉!一個不小心便瞧得出神了。“不知道你方才喚我做什麼?”
還是趕緊轉移話題吧,要不,老板不知道又要罵到什麼時候了。
“我……是要你走快些!”君還四一張怒顏張牙舞爪地扭曲,沒好氣地吼著,但若是仔細一瞧,不難發現他的耳根子一片燒紅。“還不走快些!
“哦。”
見他快步走著,這回綠繡便學聰明地跟在後頭亦步亦趨,隻是她方才好似聽見他說了什麼,有點遠,再加上這兒風聲極大,教她聽得不是挺清楚的。
算了,不重要,反正他這個人脾氣來得快去得快,不理睬他便好。
***
“顏老,這是關內狐,不是關外狐。”
織造房裏五味雜陳,雜七雜八的皮毛味混雜在一塊兒,那味道說有多腥膻便有多腥膻。然而綠繡卻不以為意,拿著狐毛喚著掌管織造房的顏老。
“啊,我拿錯了,這確實是關內狐,綠繡管事可真是了得,居然還知道怎麼分辨。”顏老走上前來,拿回帶毛的狐皮走進裏頭的倉房裏,不一會兒又走了回來。“來了,這才是關外狐。”
綠繡接過手,對著狐毛輕吹口氣,見著毛根露出青黑色,才確定這確實是較為珍貴的關外狐。
“若是要做件披風,這狐皮少說也要用上十數件才成,這……太奢侈了。”綠繡斂眼撫摸著純白色的狐毛,直覺這狐毛暖得緊,教她忍不住想要請顏老再幫她做頂胡帽。
“那有什麼關係?既是絲造大會要的皮革,咱們自然要挑選最上等的皮。”一直站在一旁的君還四不由得開了口。“沒有貂皮嗎?”
嘖,她會不會將這廠子給看扁了?
近三年來,難道她不知道這廠子早已經在蘇州城紮下了根?走到外頭,有誰不知道軒轅織造廠的名號?
織造廠裏頭所有的皮裘都是最上等的,所有的絲線也全都是用最好的四眠蠶絲,要不怎會成為上朝貢品?
“不需要用到貂皮啦,一件披風要幾隻貂啊。”綠繡忙阻止。
貂確實是比狐更加保暖,而且觸感更佳;但是貂比狐的體型還要小,一件披風都要用上十數件的狐皮了,若是貂的話,那豈不是要二十來件?
“那你打算要怎麼做?”君還四沒好氣地瞞著她。
“羊皮也成,不一定非要狐皮。”
“不要,我可受不了羊皮的腥膻味。”
“倘若用胞羔或者是乳羔,一點腥膻味都沒有的。”
“不,羊皮的保暖性不夠。”
“江南又不是挺凍的。”
“是嗎?可就有人凍得縮在被子裏下不了床。”啐,他為何不明說一旦披風做好,送審發放回來之後,是想給她用的不就得了,他為何連尋常的噓寒問暖都帶著刺呢?
“我……”她又不是很怕冷,隻是……
“再說,若要使用胞羔和乳羔的皮,算算,至少也要二十件才湊得成一件披風哪。”
綠繡頓了頓道:“那倒是。”看來還是狐皮最為恰當。“顏老,能不能幫我拿個十二件狐皮送到染坊去?”
“成,我馬上差人送過去。”顏老隨即又回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