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 / 3)

夜深人靜,外頭風雪肆虐之下,隻聽得見雪花紛飛的窸窣聲響,掩蓋了淺淺的腳步聲。

君還四貼在窗根邊,總算明白綠繡為何老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了。

肯定是因為她老是徹夜繡著花樣,要不就是畫著繪本……要不然依她那般貪睡,她又怎麼能如期地交出繪本?

君還四斂眼瞅著綠繡坐在軟榻上,調著繡架夾,一小部分、一小部分地為披風繡上生動的色彩,神情專注得再也容不下其他事物,就連他已經站在窗邊許久,她依舊渾然未覺,仿若這天地之間,隻剩她和繡架……

他不在她的視野之內,這好似當初,他憤怒將她丟到水榭的最主要原因。

隻因她一沾染上布匹,她的眼裏就沒有他……啐!他這樣計較豈不是像極了執拗的娃兒嗎?

他是這樣的人嗎?真不願意承認!

可不管到底要不要承認,這似乎都已經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已經察覺自個兒的心意,他已經明白自個兒所有不合理的舉止究竟是為哪樁;而現下他來,隻是想問清楚她今兒個一天,到底是窩到哪裏去了。

深吸了一口氣,他緩緩的走到門邊,略過敲門的步驟,大刺刺地打開門,緩步走到她身旁。見她依舊埋頭苦幹,他不禁喟歎一聲。

“綠繡。”

她驀然從桌前抬眼,想要藏起披風卻已來不及。

“老板,你怎麼來了?”綠繡苦笑著。

怪了,他這時應該待在宅子裏,怎麼會突地跑到水榭來?

君還四靜靜瞅著她,不回答她的話,反而走到她身旁坐下,冷聲道:“你還沒繡好嗎?時間就快要到了。”話落,他不禁翻了翻白眼,氣憤自個兒怎麼會問不出口,明明都準備好了,怎麼話到舌尖又吞了下去?

“已經差不多了,隻剩一點細節了。”她的雙手依舊蓋在披風上頭。“老板,你放心,絕對是趕得及的,待我完成之後,再讓你審視成品。”

“嗯……”君還四輕輕點點頭,輕咳兩聲,打算卷土重來;然而,話一爬上舌尖,不知怎地在舌尖上打了個轉,卻又說不出口,氣得他直想幹脆咬舌自盡算了。

他是這麼孬的人嗎;不過就是問上幾句話也開不了口?

“老板,你是怎麼了?”

綠繡一臉疑惑地瞪向他,見他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又寬眉;一下張牙舞爪地擠眉弄眼,一下又頹喪無力地鬆下膀子,她不禁覺得好笑。

“我……”仿似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拉扯著他,硬是不讓他說出口;可見著她勾笑的臉,想著她今兒個不知道是上哪兒鬼混;頓時,不知打哪兒來的力道慢慢凝聚,從身體深處湧上,一鼓作氣地衝上腦門。

“你今天到底是上哪兒去了?”他悶聲吼道。

綠繡微詫地眨了眨眼,感覺耳裏嗡嗡作響。真不知道他悶吼這一聲到底是為哪樁,她隻覺得她的耳朵好痛。

“不要再裝蒜了,我聽淺櫻說,她瞧見你和個外族人在酒樓裏,你說,你到底是在做什麼?”君還四大聲地咆哮著,明知道自己話說得有點火爆,但是心中的這股氣就是遏抑不了。

“我……”這麼巧,被淺櫻撞見啦?

“不要騙我。”他發狠道。

見他雙眼暴若銀鈴地瞪著自己。一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模樣,綠繡知道紙包不住火,不由得肩頭一垂,招認了。

“我同他們要頭發。”

“頭發?為什麼?”君還四不解地問。

“因為……”綠繡移開身子,取出披風。“發繡……這隻鷹隼缺了點顏色,我找不到色補,而昨兒個上街,方巧瞧見塞外民族的發色,便異想天開想要同他們買頭發,可誰知他們說頭發是他們的命,一輩子都剪不得的。”

“你就這樣傻傻地找他們談,難道你不怕他們對你意圖不軌?”君還四努力地控製住自個兒的手,就怕一時失控會掐上她細白的頸項。

“我沒想那麼多,我隻想著要趕緊將這披風完成,遂……”再多說,好似狡辯。

“你……”他不由得重歎一口氣,一把攀上她的肩頭,將她摟進懷裏。

這個笨丫頭居然是為了這等事去找那個外族人,他算是鬆了一口氣,可又有點惱,直不知道該拿她如何是好。

“老……老板?”綠繡重擰起眉,窩在他的懷裏,不敢動彈。

真不知道他最近到底是怎麼著,一下子對她大呼小叫,一下子又將她摟進懷裏,他的心思太難解了,她完全摸不著頭緒。

“你要頭發可以找我要啊,我的也可以,為什麼非要剪短自個兒的頭發,甚至是莫名其妙的追著外族人跑?”倘若她因此而受到什麼傷害,豈不是要他內疚至死、心疼至死?

她眨了眨眼,猛地想起。“老板,你似乎老早就知道我是以發代絲線……”對了,她方才說的時候,他一點都不意外。

“我先前瞧過披風了。”他沒好氣地道:“我晌午到房裏找你,你不在裏頭,卻教我歪打正著地開了櫃子,披風從裏頭掉了出來,我拿起來一瞧,發覺繡線摸起來的感覺不太一樣。”

“但是,發絲和絲線極為相似,你怎麼分辨得出?”她不由得皺眉。

“我當然分辨得出,因為……”喉頭一時梗了一口氣,教他欲吐不能,欲吞不得,仿若是卡在其中!不上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