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郎捋著須,眯著眼衝於歸笑嗬嗬問:“你也想像若蓀一樣法力高強麼?”接下來他便好說,那就拜我為師罷。
不料於歸猛搖頭,“才不要,那得多累啊!我就願意當小妖精,自由自在。”
玉郎笑容僵住,眼珠子直轉,又問:“那你想要有吃不完的魚麼?”
於歸雙眼一亮,點頭如搗蒜。
玉郎終於順口而出了:“那就拜我為師罷。”
這時,一個青衫小童子匆匆跑進來,高呼:“玉郎上神,天帝召見!”
“何事?”
“天琴星君衰亡了,要選新一任天琴星君。”
“天琴星君……”玉郎突然彈了起來,又慢慢癱下去,“這麼快……那有什麼好選的,不就是墨墨了?他如今人在何處?”
小童子搖搖頭,“是玉衡星君上報的,恬墨上仙不見蹤跡,大約是傷心了罷。”
“那若蓀呢?”
“聽說天琴星君臨走之時,若蓀仙子同玉衡星君拜堂了,之後,便不知去向。”
“拜、拜堂?!”玉郎愣了愣,然後捶胸頓足,“這個老糊塗,臨走了還要使壞,拖累我家蓀兒!不能算、那拜堂絕不能算,這就去找月老兒!”
玉郎一溜煙沒影了,於歸瞧他咋咋呼呼,也不知出了什麼大事,於是蹲在原地繼續啃沒啃完的魚骨頭。
神仙衰亡之後煙消雲散,毫發不剩,衣冠俱損。
恬墨翻遍了纖雲宮,才找出一隻勉強算是完好的繡花鞋,在昆侖做了衣冠塚。
他在墓碑前坐了許多天,若蓀在不遠處看著他。若蓀知道,素鸞一向視恬墨如己出,二人相依相伴幾千年,突然之間隻剩他一個了,怕是難以接受。換作自己,倘若羅淨或者覓風出了什麼事,她也不能淡然處之。她替恬墨請了一天假,叫他在昆侖守喪。天界一天,昆侖便是一年,應該足夠了。
若蓀用她的若蓀草煮了茶,輕輕放在恬墨身旁的石板上。月色下,那背影涔著說不出的淒涼。若蓀轉身回屋,突然聽見他開了口,“若蓀,我應該把天琴星君請到昆侖來養病,這裏有金水、有仙果,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在昆侖,她不會這麼快就走。”
若蓀收住腳步,頓了會,說:“饃饃,天琴星君她心願已了,走的很安詳。”
“可是我竟然說出那樣的話,傷她的心。”太久沒說話,他的嗓音很幹啞,似是被煙熏過一樣。若蓀慢慢走近他,依著他坐下,安慰道:“她不會在意的,她那麼了解你,自然知道你是無心之言。”
恬墨垂著頭,墨發散落,遮住了側臉。他說:“我是孤兒。”
若蓀忙說:“我也是。”
恬墨接著說:“師姐,就像我的母親一樣。”
若蓀也接道:“覓風就像我的叔叔。”
“我曾經那麼想當天琴星君,如今真的可以坐上那個位置,我又不想要了。”
若蓀不知如何接話了,隻好愣愣反問一聲:“為何?”
“因為很孤獨。”恬墨的頭越發低垂,聲音也跟著低迷,喃喃自語道,“我也不想這樣,卻甩不開肩上的擔子……是我傻,竟有這樣的想法,其實不論在哪裏,都一樣孤獨。”
若蓀聽不明白,心裏卻是一抽,不由自主伸手撩起恬墨的發,望著他那燦若星辰的眼睛,脫口而出:“饃饃,別怕,還有我。”
恬墨漸漸側過臉來,下頜滿是泛青的胡茬。
若蓀不懂感情,卻知道孤獨是種什麼樣的滋味。一個人是孤獨,兩個人就不是了。就好像她習慣窩在覓風的翅膀下,感受另一種體溫。若蓀不由分說撲上去抱他,想要給他點溫暖。
不料女門神用力過猛,加上虛弱的恬墨沒有防備,兩人順著小坡咕嚕嚕滾了出去,“噗通”落入了疏圃池。
老錦鯉正在睡覺,突然受了驚,“嗖”地一下躲進了洞裏,待他看清了兩個正在水裏撲騰的人影,忿忿道:“鴛鴦戲水也不懂得挑時候,真是擾魚清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