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炮已將城牆炸開了缺口,神槍手對前來填補缺口的鬼子偽軍不停地“點名”。
陳卅抬手看看手表,果斷地命令道:“傳我命令,總攻開始!”
隨著驚天動地的軍號聲,戰士們一躍而起,奮力向缺口湧去……
“注意分散隊形!”馬富大喊一聲,“小心鬼子的機槍手!”喊著話,他解開衣服脫下軍裝,隨手從一名戰士手中拽過機槍。
“老馬!司令員有令,絕對不許你帶頭打衝鋒,難道你忘了嗎?”白廣文從背後抱住他,死活都不肯鬆手。
“老白!求求你叫我過過癮……”
“這件事沒商量。警衛排!趕緊攔住團長!”
“是!”
“你狗日的白廣文!今後咱沒得處啦……”聲音漸漸遠去。
“準備!”青木拔出戰刀,瞪著血紅的眼睛奮力一舉,“射擊!”子彈劃著熾熱紅線,向缺口狹窄地段密密麻麻呼嘯而去,頃刻間,就將殘破不堪的缺口打得塵煙滾滾。望著煙霧中那不停湧動的血浪,張翻譯用眼角餘光瞧著青木,暗自從腰間拔出手槍,“狗日的小鬼子,老子找到機會就先一槍崩了你。”他雖然不喜歡共產黨,但是更加憎恨鬼子,“老子忍氣吞聲做了那麼多年的狗,今天可要堂堂正正做回中國人!”
青木並不知道隱藏的危險,他眼睛死死盯在缺口處那不斷倒下的人群,和四散飛舞的殘肢斷臂。“大日本帝國的勇士是不會敗的,永遠不敗!”
“司令員,鬼子已將注意力集中在城北,是不是……”
“好!”陳卅點點頭,“告訴地方部隊和民兵一定要在城南牽製住敵人,命令新三團從城西發起進攻!”
“是!”
“唉?我說老陳,你什麼時候把新三團移動到城西啦?瞧你的意思,好象城西才是主攻方向。可是,那裏有鬼子比較完善的防禦體係啊?”於立山驚訝得合不攏嘴。
“兵不厭詐你懂不?城北是防守薄弱點,從道理上來說,凡是帶兵打仗的都不會放過這塊軟骨頭。所以,鬼子肯定相信我們的主攻點選擇在城西。不過,這次我非要給青木來個反其道而行之,偏偏就選擇城西作為主要突破口。”
“可你私自改動作戰方案,這……這怎麼也該事先打個招呼吧?”
“對不起了老於,”陳卅有些歉然,“兵行險招我不得不保密,就連老丁我也沒敢告訴。”
“太君!太君!”特務隊長氣喘籲籲跑過來,顧不得擦汗立刻向青木報告,“八路在城西也發動進攻啦!”
“哪你?”青木傻了眼,他呆呆怔了片刻,突然微微一笑,“我又上當了,看來陳大膽就連怎麼捉住我都想好了……”
“太君!咱們該怎麼辦?”特務隊長焦急地問道。
“頂住!”青木氣急敗壞一聲哀號,“難道咱們就不能學學八路的新一團?現在,隻有進攻沒有後退!”
“哈依!”特務隊長抬手敬個四不象的軍禮,轉身灰溜溜跑了。
“這家夥肯定是回不來,”張翻譯心想,“我敢保證他現在就會開溜。”
“張桑!看來我們隻好從城東突圍向吉野旅團長靠攏。”青木無奈地說道,“明知是陳卅設下的圈套,可我沒有別的選擇。”
的確沒有別的選擇。就在新三團發起進攻的同時,城西偽軍突然反水,將督戰的鬼子小隊全部擊斃。看來,軍區的敵工工作開展得很到位,新三團不費吹灰之力就拿下城西的外圍防禦體係。
城北的突破也有了很大進展,新二團將十幾門九二式步兵炮推到陣地前沿,一起向據守的鬼子猛烈轟擊。這是自抗戰以來八路軍火炮使用最集中的一次。望著那些被彈片撕扯成斷肢直至碎肉的鬼子,炮營營長擦擦耳孔流下的鮮血,咬牙切齒地罵道:“媽個巴子的,給我削!鉚勁地削!炸死這群狗日的畜牲!”
“啊……”一群鬼子兵渾身冒火,踉踉蹌蹌躥出硝煙。他們雙手捂著眼睛在地上不停地翻滾。“媽媽……”幾個年輕鬼子張著血肉模糊的雙眼,向著東方奮力爬去。新二團戰士越過突破口,圍住這些鬼子奮力捅刺…… “噌噌噌……”刀尖和軀體一陣淩亂的接觸聲。
“媽……媽……”一雙雙手在血泊中不停地抓動,最終緊握被鮮血浸濕的中國泥土,一動不動……
“媽!兒子給您報仇啦!”一些八路軍戰士流著眼淚,撕心裂肺地大喊。
“孩他娘!你可以瞑目啦!”
“爹!咱老肖家的大仇報啦!”
“鄉親們!小鬼子給你們墊背來啦!”
事隔境遷,想當年小鬼子全麵侵略中國的時候,打槍都不用瞄準。可是八年之後,鬼子就連端槍拚命的勇氣都沒有了。十四年抗戰,雙方不但拚的是人力物力,最終消耗的,還是人的勇氣和毅力。
“八路瘋了!他們是一群不折不扣的瘋子!瘋子!”青木的雙腿向後移動,緊握戰刀的手在劇烈顫抖,“不!我這不是害怕,帝國勇士永遠也不會害怕!不會!”可是他沒有想過,失敗本身也是一種解脫,至少那些被八路人潮一吞而沒的鬼子兵,就已經得到了徹底解脫。
望著地上那些同伴屍體,望著屍體不斷被踐踏,望著被踐踏的屍體成了碎肉齏粉,青木突然想吐,這種忍耐了十四年的感覺扯得他痛不欲生。
鬼子已經被分割包圍,再也組織不起有效反擊。突圍已經徹底沒戲,望著麵前這些狂如野獸猛如獅虎的八路,鬼子兵隻能暗自祈禱上天叫自己死得不致過於難看。
子彈在空中密集飛舞,各自尋找自己“嗜血”的目標。“叭叭叭……”子彈在空中劇烈地相撞,燦爛的火花將濃烈的血腥氣烤得焦臭無比。一管管鮮血被穿出,一道道血霧在彌漫,一陣陣喊殺聲此起彼伏,一連串的爆炸聲絡繹不絕……
八路的攻勢更加凶猛。
“新二團!衝鋒!衝鋒!衝鋒!”這種聲音如同一把利刃,劃破齊魯大地那即將拉下帷幕的血色殘陽。
“新三團!殺!殺!殺!”
集束手榴彈被丟進破敗不堪的小屋,濃煙迅速將四壁膨脹得四分五裂,幾個被硝煙拔上九霄的鬼子,甩著血水在半空飛速旋轉……“噌噌……”幾把刺刀同時刺進他們軀體,將他們高高挑在空中……鬼子蹬蹬腿,四肢無力地垂下去,血液如同山洪一般,將身下咬牙切齒的八路淋成血人……
“殘忍!絕對的殘忍!”青木發自內心的顫栗,胡思亂想的他,致死也未想過八路為什麼要“殘忍”。日本人的眼睛隻能盯在別人身上,卻從來不會低頭瞧瞧自己。青木就是這樣,他沒有考慮八路軍中有幾人不是這場戰爭的受害者,也未曾懺悔日本人強加於中國人的血海深仇,更不會想到自己曾將殘害過多少無辜的中國婦孺。他想到的隻是那虛無縹緲的帝國利益,和別人對自己所謂的“殘忍”。
戰爭,是仁慈的嗎?
張翻譯將南部式手槍抵在青木後腦,咆哮著喊道:“操你媽的小鬼子!你也有今天?”
“張桑!你……你怎麼……”
“我是中國人!別他媽叫我張桑!老子的名字叫張賀年!”
“張桑!”青木不敢回頭,他臉上充滿了苦笑,“很好,你我都能徹底解脫了。不過,我想知道你到底是共產黨還是國民黨?”
“有必要讓你知道嗎?你隻要知道老子是中國人就可以了。十五年啦!老子給你們鞠躬作揖等的就是這一天!哈哈!終於讓老子盼到這一天啦!老天對我不薄啊!”
事已至此,不需要任何解釋。青木苦笑道:“張桑!你隱藏得很好,直到今天我才發現,你並非一隻聽話的狗。看來,我真的不了解你們支那人…… .”
“操你奶奶!”張賀年一槍砸在青木臉上,將他砸得皮破血流,“支你奶奶個那!叫我們中國人!你這條祖宗被千人騎萬跨的日本野狗!”
“張!你說什麼?”青木不知不覺瞪圓了眼睛。
“你奶奶被千人騎萬人跨!你奶奶是六本木婊子!”張賀年用日語得意地喊道,“你奶奶當年賣X為了……”他聲音突然一頓,一把尖刀從他後背貫穿而出……
“我絕不允許任何人汙辱我祖母,絕不!”青木瞪著牛眼,嘴角流下惡狼一般的垂涎,“凡是侮辱過她的人一定要死!一定!”
八路軍包圍著鬼子兵,雙方眼睜睜瞧著眼前一幕,誰都不知所措。
“狗日的…… 小鬼子!”張翻譯低頭瞧瞧青木那把東洋短劍,艱難地喊道,“老子……十六年,就想……喝……你們這些……畜牲的血!”喊罷,他奮力向前一撲,張嘴死死咬住青木脖子…… “老子臨死也要吸幹你狗日的血!”這是張賀年在人世上最後一個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