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八路軍人影徐徐的陣地,青木知道對手發起總攻的時間不會拖得太久,北固縣城被攻克也隻是遲早問題。人都有一種求生的本能,青木也是如此,為挽救自己瀕臨滅亡的命運,他不惜嚴令周圍各據點守軍向縣城迅速靠攏。可令他絕望的是,這些守軍非但不理會,反而紛紛放棄駐地,星夜兼程向第48旅團靠攏。
“陳大膽是想用我釣住48旅團這條大魚,”青木對整盤戰局洞若觀火,甚至他都能嗅出彌漫在戰場上的血腥味,“我雖然能猜到結局,但無力阻止事態發展。難道無敵於天下的皇軍,真就要失敗了嗎?”不由得,他想起早晨從收音機裏聽到的消息:美軍於四天前在日本廣島投下一顆威力巨大的炸彈,霎那間,一座繁華的城市則徹底變成了一片廢墟……“幾個月前,美國人在東京投下的燃燒彈,殺死10萬無辜的日本國民。這些平民有什麼罪呢?應該由他們來承擔戰爭罪責麼?這些視人命為草芥的畜牲簡直就是喪盡天良。”內心憤怒了一番,他總算掙紮著,將思緒從廣島拉回到北固縣城,望著城外做著戰前最後準備的八路,青木暗自揣摩,“這些支那人會不會也對無辜的日本僑民下手呢?”
“報告司令員,山東局急電!”通訊員將一份電報遞給陳卅。
“噢?”陳卅看過之後突然一愣,“中央軍秦學禮部正在向北固縣城方向運動?嗬嗬!看來中央軍也想過來湊湊熱鬧。”
“老陳,國民黨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趕來?他們到底想幹什麼?”齊百軒擰緊眉頭百思不得其解。
“這不是明擺著嗎?”於立山說道,“他們是想過來分一杯羹。”
“你是說……”
“打下縣城後,他們肯定會以‘中央’的名義給咱們嘉獎,順便叫咱們換防讓出地盤。然後呢?以縣城為中心牢牢卡住根據地脖子。老蔣這招也不是第一次玩,三歲孩子都知道他這把戲。”陳卅將電報紙拍在桌麵上忿忿說道,“可惜他選錯了目標派錯了將。第一,我陳大膽就沒有把到嘴肥肉吐出去的習慣;第二,這秦學禮和我有十幾年的血海深仇,咱們就此一並算清。”
“老陳,據說秦學禮部是清一色的美械裝備旅,火力和威力可不是小鬼子的三八大蓋能比的。咱們可不要輕敵啊!”於立三謹慎地勸說。
“打仗打得是什麼?”陳卅抬手一指自己腦袋,“武器不如人家,那就隻能靠腦子。難道我陳大膽的腦子還比不上他秦學禮嗎?”
“老陳,多餘的話咱就不說了。跟著你打仗我們都放心。”丁道恒看著陳卅,不知為什麼,他突然有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
“我們現在先不要招惹秦學禮,”陳卅冷靜地分析,“即便是我們全殲了小鬼子,也無力在短時期內抵擋住國民黨進攻。我是指在國民黨對我軍主動發起進攻的前提下。現在的問題是:一,我們必須要消滅日寇;二,怎麼才能叫國民黨知難而退。”
“老陳,我們和國民黨明爭暗鬥這麼多年,別看我們現在還戴著國民黨帽子,其實彼此間都是心照不宣。問題是,目前國共雙方還處在合作時期,如果沒有充分理由,我們這麼一動手恐怕會十分被動。”齊百軒在政策的把握度上很有分寸。
“是啊……”陳卅也覺得事情很棘手。“破壞抗戰,冒然向友軍開第一槍”的黑鍋,他陳大膽絕對不會主動扣在自己頭上。“狼來了不打死,那遲早是個禍害呀……”
“要不我們請示一下山東局,看看他們能否通過交涉解決問題?”於立山覺得這是唯一解決途徑。
“我看不妥。”丁道恒搖著頭說道,“既然山東局把情報送到我們手上,就說明他們也沒有什麼應急措施。談判需要時間,可是秦學禮偏偏不給咱們這個時間,簡直是咄咄逼人。”
“我看還是先拖住他,”陳卅拾起紅藍鉛筆,指著地圖上國軍駐地說道,“咱們必須對秦學禮進根據地的事情大造輿論,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他進根據地的目的是抗日。記住!一定要讓輿論認為他是來抗日的。這樣,他們即便有心對咱們下手,也會投鼠忌器。”
眾人點點頭。
“另外,我們兩麵樹敵兵力吃緊,不用說動用預備隊,就是整個軍區主力在人數上也不占優勢。所以,我們隻能是爭取時間。一方麵,命令各區民兵對所有通道進行密集布雷,盡力阻止國軍機械化推進。同時,派人以談判或者其它名義將他牢牢拖住。另一方麵,必須盡快解決縣城和第48旅團,使主力部隊能夠從容脫離戰場向冀東集結。你們看,還有沒有要補充的?”
“談判代表應該選誰呢?”丁道恒問。
“我去吧!”齊百軒毛遂自薦,“這方麵我有經驗。”
“好,”陳卅點點頭,“我會盡快把你的請求上報給山東局。不過有一點我要強調,如果實在拖不住他,便馬上返回不要耽擱。”
“放心吧老陳,我絕不會做國民黨的俘虜。”齊百軒苦笑一聲。
陳卅沒有理會,繼續說道:“現在最壞的可能就是和國民黨撕破臉,我們沒有跟美械裝備交手的經驗,貿然出擊一定會吃虧。所以一旦打起來,我主張用牽牛鼻子的辦法,拖著他走一走,找出破綻再一口口吃掉他。”
“這也是唯一能獲勝的可行性辦法。”大家想了想,實在是沒有更好的辦法。
“仲亭,秦懷禮部已奉命向北固縣城進發,看來老張是有救了。”於孝明拉著徐文遠的手感慨道,“我把老張的事情向校長彙報,沒想到校長聽後忍不住落了淚。他說日本人要打,可咱們的人也要救,否則對不起那些在敵後忍辱負重的同誌,會寒了同誌們的心。唉!要說仁義,還是咱們的校長啊!”
“我徐文遠這輩子誓死效忠委員長,為黨國肝腦塗地!”徐文遠說著,拔出匕首就要斷指明誓。
於孝明趕緊阻止他,忍不住出口埋怨:“你呀!還是這麼衝動。校長是想要你這根手指嗎?他是要你這顆赤膽忠心!你多次觸犯紀律,要不是校長手下留情,憑我這個小小的處長能救得了你嗎?你呀!先把刀子收起來,坐下聽我說。”於孝明拉著徐文遠坐在沙發上,將匕首遠遠丟在一邊。“仲亭啊!你對秦學禮這次行動有什麼看法?你認為他能打敗你那位大哥嗎?”
“我大哥?”徐文遠沉默了……
“我知道,叫你們兄弟兵戎相見是件痛苦的事。可是仲亭啊!他是共產黨你是國民黨,你們遲早會有這一天,如果你現在不拿主意將來該怎麼辦呢?”
“我……”
“你回去好好想一想,親情和黨國利益孰重孰輕?”
徐文遠歎口氣,緩緩閉上眼睛……
“原本以老板的意思,是想叫你親自跑一趟北固縣城。可是叫我攔下了,我覺得你對黨國的衷心沒必要再考驗。現在,我還是那句話:就算天下人都背叛了三民主義,可你徐仲亭絕對不會。”
“處座!謝謝您的信任。”
“我不是不信任你,可你和陳卅……說來也慚愧,他還是我妹夫。你和他之間到底該怎麼辦?”
徐文遠的臉色陰晴不定,於孝明靜靜望著他,耐心地等待。這是一件很難抉擇的事情,從徐文遠表情來看,於孝明十分體諒他的心情。因此,於孝明決定給他一個認真考慮的機會。為了不影響他的情緒,於孝明準備再次勸他回去靜養,不料徐文遠“呼”地站身,舉起右拳大聲宣誓:“從今往後,他是他我是我,三民主義永遠不會向共產主義妥協!為了我自己的信仰,我……”徐文遠的眼圈紅了,他哽咽著說道,“就算我沒有這個哥哥!”
“仲亭……”於孝明心裏很難過。記得當年在廬山受訓時,他當著校長的麵,也曾經說過這番話。多年以後,當他聽到有人再次宣讀這番話時,於孝明覺得自己的心在流血。“好……”他點點頭,“我相信,我相信你……”
二人沉默許久,於孝明掏出手帕擦擦眼睛,隨後抬頭看看徐文遠,微笑道:“晚上來我家吃飯吧!你嫂子的拿手好菜——麻辣香絲,可是你最愛吃的。你也不是外人,以後啊!餓了就來哥哥家吃,不要總去外麵小地攤吃什麼醬驢肉,那不衛生……”
“是!仲亭會牢記哥哥的話。”
“對了仲亭,有一件事情要告訴你,”於孝明猶豫片刻,低沉著嗓音說道,“韓柏過幾天就會來重慶。我知道,你大嫂曾經被他……到那時,你可要克製啊!千萬別去找他麻煩。”
“請哥哥放心,我會以黨國的利益為重。”
“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於孝明站起身,徐文遠從衣掛上摘下衣帽遞給他。“您幾天前叫我查的那個‘老六’……”
“他怎麼樣?有什麼不對嗎?”
“沒有,”徐文遠堅定地說道,“我敢肯定他就是我們的同誌。”
在包圍圈形成之前,青木曾幾次組織敢死隊妄圖突出重圍,結果都以失敗告終。無奈之下,他不得不再次打開電台,向第48旅團求救,請求他們火速增援。然而,第48旅團的處境也是岌岌可危。按照陳卅的指示,要將48旅團“請到”預定區域後再打。其目的,就是要全殲這個糾纏多年的“老冤家”。天時、地利、人和全部集中在八路一側,鬼子隻好祈禱“天照大神”在閑暇之餘能夠訪問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