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 / 3)

「你們兩個瘋了不成?居然連炸藥都搬出來了!」鐵舟衝進岩洞大喝。

阿木和六次郎忙著他們的爆破工程,理也不理鐵舟。位置就在岩洞中央,埋的是粗糙簡陋的自製炸彈。看來他們在上山之前便準備好了。

鐵舟氣急敗壞。「這幾口洞全是脆弱的頁岩、板岩,整座山的結構本就不穩定,隨便敲打它都有可能出問題,哪能夠讓你們用炸藥!」

「你太操心了,鐵教授,」六次郎站起來嗤道,「咱們埋下的小玩意兒,頂多炸掉一座雞棚,炸不了一座山。」

「你有把握不會發生什麼連鎖反應?」鐵舟詰問,「這座山是中空的,一個洞垮了,其它的也會跟著垮,你一炸它,你祖爺爺的山頭可能會整個保不住!」

「少廢話——」六次郎的態度變得凶惡,貪心的人本就沒什麼腦筋。「你以為我不知道你是在危言聳聽?我六次郎不甘心做白工,就算炸掉一座山,我也要把寶藏給翻出來!」

「蠢人,山崩了,人還有得活嗎?」鐵舟氣結,索性一把推開六次郎,閃身過去打算拆了炸藥裝置,卻被阿木從後麵猛力抱住。鐵舟回頭給阿木一拳,下手輕了點,沒撂倒他,兩人扭打在一起。

這邊打鬥著,通道那頭陡然一聲驚叫,「不要——」

是雪關奔出來,發現六次郎正掏槍瞄準鐵舟。給她一叫,六次郎一慌張,槍口倒過去便對準她。

「雪關,退回去!」鐵舟疾呼。可是慢了,六次郎觸動了扳機,砰一聲——

子彈擊中通道口,火花、岩屆四濺,距雪關就差那麼一點點。情急之下,鐵舟奮力把阿木推向六次郎,隨即撲向雪關,抱著她撞進黑漆漆的通道內。

又一聲槍響!這回是因為阿木跌到六次郎身上,六次郎手上的槍枝走了火,一記轟在通道口的頂端。第一槍不過打碎了點岩壁,這第二槍卻不得了——也許它偏巧打在岩洞最鬆脆的部位,也許這岩洞經過一夜的開鑿,已經不勝負荷,被這兩槍一震撼,它竟然開始崩塌了!

就在通道口,大片的裂岩轟然而下,鐵舟拖著雪關往裏麵爬,躲在一麵硬壁底下,用身子護住她,外邊,阿木和六次郎雞飛狗跳的。不知多久,岩洞漸漸停止崩塌,但鐵舟抬頭一看,頓時心裏大叫不妙——小小的通道口塞滿落石,把他和雪關堵死在洞的這一頭!

外邊則已聽不見阿木和六次郎的動靜,十之八九是衝往出口,逕自逃命走了。整個岩洞裏隻剩下回音,而回音中卻有個細細的、規律的聲音——

滴答、滴答、滴答……

雪關從鐵舟懷中探出頭來,噤聲聆聽,然後輕聲問:「那是什麼?」

定時炸彈!

鐵舟猛咬牙,「要命、要命!」起身衝到落石堆前。隻消一眼,他就知道沒希望了,要搬開這些大大小小的石塊,不是短時間可完成的事,更何況有幾塊巨石也不是他徒手移得動的。

而埋在洞中央的炸彈,隻消二十分鍾,也很可能不到,就會爆炸。

「我們被陷在這裏了……」雪關顫抖地道,完全理解他們的處境。

鐵舟一秒鍾都不浪費,抓起雪板的手說:「走!」轉身便朝通道深處裏跑去。

雪關跟著他跑得顛顛倒倒的,一邊問:「到哪裏?」

「到另一麵的出口——」

那是他們唯一的活路……如果,還有活路的話。

原來,這段通道的尾端會接上另一段通道,七彎八拐的洞穴路徑,鐵舟憑記憶闖,沒有出錯可真是奇跡,不過,這也由於另一麵的出口已經不遠,又有外頭的光源透入,緊跟著光源走就是了。

「洞口!」很快的,雪關驚喜的大喊。果然是,遠遠的前方有白蒙蒙的一團光,涼風習習而來,那是外麵的世界!

然而,鐵舟依舊氣息緊促,隻顧拉著她急奔。他們終於衝出洞口,雪關在光天下眨眼睛,覺得滿麵風涼,可是等到眼睛適應了光線,一看仔細,她登時呆了——

眼前、腳下蒼蒼茫茫的一片空,他們居然是站在一麵可怕的懸崖峭壁之上!

還能再往哪裏逃?

不過,鐵舟將她朝懸崖一側轉了過去,那裏有一塊峻峭的小平台,竟然有兩座斑駁鏽爛的老流籠,一大一小,歪歪斜斜地釘在岩壁上,風一來,磨蹭著岩壁,發出吱嘎聲,好像隨時準備要解體,往底下的深淵裏掉。

「歡迎搭乘新穎舒適的交通工具到對岸去。」鐵舟說。

雪關覺得她快要哭出來了。

其實,除了「新穎舒適」幾個字外,鐵舟並不是在說笑,這對流籠的確可通對岸。

瞧!長長的鐵索淩空越過溪穀,直伸入獨岸的森林,那片森林就是三澤大宅後方偌大的古鬆林。兩座老流籠正是早年三澤家所搭建的,以人力操動,用來運送人、貨的工具,隻不過久年荒廢,粗大的纜繩、杉木、鐵皮,黴的黴、鏽的鏽……

可這會兒鐵舟也顧不了那麼多了,一穿過崖上的荒煙蔓草,衝過去先試那座大流籠,去年他曾經在對岸操作過它,還動得了。哪知道,現下一拉動,籠頭上一條鐵索「喀啦」一聲便斷了,鐵舟大聲咒罵,臉色也變得無比凝重。

這麼一來,就隻剩小流籠可用。鐵舟試了幾手,幸虧還能操作,其它的都管不了,他把那手動的纜繩轉盤拉開來,急如星火地對雪關道:「聽仔細,雪關——這溪穀不寬,隻要六、七分鍾流籠就能過去,我在這裏會全力幫你拉纜繩,萬一,」他咽了咽,「萬一我沒辦法再幫你,你就要拚命轉動籠頭上的輪軸,自己過去。記住,一到對岸,就馬上離開流籠——」

他話未說完,雪關便驚聲道:「你不和我一起過去?」

「你先過去,我走第二趟——」

「不——」雪關叫起來,她又不是傻瓜。「那樣來不及,你和我一起走!」

崖上刮起一陣風,草葉蕭簫而下,鐵舟回頭望,頰上一條筋抽搐著。可惡,時間不多了,剛剛出洞穴,已耗去好幾分鍾!

「聽我說,」他繃住兩顎,一條胳膀把雪關圈過來,「這流籠太小太舊,支持不了兩個人的重量,與其兩人冒險,不如一人脫困。時間有限,你快走——」

說著,抱起雪關丟入籠內,但是雪關一反身便箍住他的胳膀,怎麼也不放手,秀臉整個煞白了。

「要走一起走,你不走,我也不走!」

「我還有機會,」他急叫。

「你騙人!我一過去,你就沒機會了,這座山幾分鍾就要爆炸,到那時,山崩地裂,你要不是被炸碎,就是被埋在這裏,根本活不了!」

「總比兩個人一起死好!」

「一起死就一起死,我絕不丟下你自己走——絕不、絕不、絕不!」

「為什麼這麼死心眼?為什麼?!」鐵舟又驚又急又氣,狠狠擰住了她的下巴,不知自己出手重。他要她活下來,她還年輕,不該在這裏送命!看她受驚,看她簌簌作抖的模樣,那淚顏、那慘狀,老天!他心痛得受不住,無論如何他也不能讓她青春大好的生命如此被連累……

然而雪關這邊,正因為曉得鐵舟是為保全她而舍自己,她就更舍不得他,死死地抱住他,像剖開了心房般的喊,「因為我愛你,我不要離開你,如果非要死,那就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