娓娓咬唇不語。
「我自己也無所謂了,如今我隻有一個心願——」他慢吞吞說:「希望你好好收藏我家傳的戒指,把它傳下去,不要有閃失——它永遠屬於美麗幸福的新娘。」
娓娓聞言,嚇了一跳,蒼白中臉紅了起來——她一直把李隆基的紅寶石戒指戴在手上,絲毫沒有褪下來的意思,也不明白自己是什麼心思,這會兒被他這麼一說,熱氣直泛到耳根,越發答不上話來。
李隆基半垂著眼皮覷她神色。「還有,」他掙紮從口袋掏出一張對摺的紙箋,塞給她。「留下我獻給你的詩,別忘了它字字出自我的肺腑,句句都是我的衷腸。」
她垂著頭,手捏緊那紙。
「還有,」他繼續說下去。「我跟那兩個烏龍歹徒說你是茶室小姐,不大乾淨,隻是要唬住他們,絕沒有侮辱你的意思——這點我必須鄭重向你澄清。」
娓娓定住了許久的身子,又開始顫抖起來——她想到那天晚上與歹徒對峙的驚險,想到歹徒舉槍指住她,在扣下扳機那一霎,李隆基——她恨著的這男人,奮不顧身地撲來將她護住,子彈在他身上爆出血花。他不是不知道他會因此而送命,然而那一刻他願以他的生命來保住她,沒有一點遲疑……
娓娓連臉蛋都在抽搐了,她把頭垂得更低更低。
「娓娓,」他以極低的音調喚她,雙手掬起她小巧的下巴。他的臉龐變得凝肅,眼眸幽深得像入夜的海水。如果說前麵他說的那些話,多少帶著點玩笑意味,現在他則是絕對的嚴正、言笑不苟了。他說:「從一開始,我就用最極端的手段來追求你,不借改變自己,以你向往的形象出現在你麵前,博取你的好感,在當初你對我那麼強大的排斥下,這是我唯一的希望,我不能不做最後的嚐試,然而——我是錯了,這麼做是太過分了,當我發現你真的喜歡上我假扮的人物時,我無力改變局麵,隻好一走了之,一切弄巧反拙。我絕無意欺騙你、作弄你,可是卻讓你感覺受欺騙、受愚弄,我自己從這件事得到一個最大的教訓——人不能硬要去做別人,人隻能好好的做自己,用自我、真我來贏得愛,那也才會是真愛。」
他停頓了一下,做一個深呼吸,慢慢把瞼湊近去,接近娓梶的唇,低低的、切切的耳語,「我愛你,我從沒想過會愛上像你這樣的女孩,然而我不知道上天是怎麼安排的,第一眼見到你,我就不可自拔了,從那天起,我整個腦子隻有一個想法——我要愛這個女孩,這一生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要給她歡笑、給她快樂,我要和她攜手共度幸福的一生,下輩子還要再來與她相聚,與她相愛!」
李隆基一席話尚未說完,娓娓眼底已進出晶瑩的淚珠,滾過兩人的唇。她卻陡然掙脫他,往後跳開,站在那兒冶若冰霜對他說:「李隆基,任憑你說什麼都沒有用,你做了的事就是做了,傷害已經造成——我是不會原諒你的!」
「娓娓……」李隆基顫巍巍立起來,絕望之至。「你先是欺騙了我,然後又用這枚結婚戒指擅自把我訂下,」娓娓拾起圈著紅寶石的手,一如他前一刻的嚴正,說著,「現在,如果你不設法趕快安排婚禮,把我娶回家,我絕不會放過你——我們家也是!」
「娓娓!」李隆基像個在最後一刻得到解救的罪人,大喜若狂,整張臉進出光彩,一步衝上前把娓娓擁住。「我就算賣了命,也要把你娶回家!」
「你得把命保著,」她對他流淚笑道:「我要嫁一個真正的男人——我愛的也是這個真正的男人。」
娓娓把香唇送上去,她負傷的英雄如饑如渴吻著她。
突然間,她撤離嘴唇,一隻按在李隆基肩傷上的手翻過來,手心染了血,她驚叫:「你的傷口流血了!」她回頭朝屋子大喊:「管家太太,快叫救護車——這兒有人需要送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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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李趙兩家再度聯姻,不隻親家高興,外界也傳為美事。
結婚酒會設在藍星大飯店雍雅的天悅廳,本預定為私人性質,隻招待至親好友,然而聞風來賀的各方人士,卻把大廳擠得水泄不通,仇霄所支援的警力也格外的忙碌。
新娘身著一款冰藍色雲紗禮服:心型領口巧妙地微垂,銀霜色的珍珠一路從胸前灑到裙尾。雙手戴蕾絲藍手套,指上那枚紅寶石婚戒,璀璨生輝——光芒映到新人的眸子,新人的雙頰,新人喜豔的笑靨裏。
大衛今天也打扮得極為花俏,款款來到新娘的麵前,執住她的玉手,看著她,愛慕她,用無限惋惜的口吻道:「你本來是屬於我的——」
一語未畢,便被一旁的新郎用手肘給頂開。李隆基扮出最紳士的笑容,卻壓低聲嗓,凶狠對大衛說:「去顧著寶琳——她手上戴了你那顆價值八十萬的鑽戒!」
大衛走後,李隆基轉而把娓娓的雙手捧起——他一身深藍,與娓娓相搭配,人是英挺而煥發。兩人相對微笑,在純然幸福的感覺裏,醺醺然迷了,也醉了。
娓娓凝望她的新郎,知道他不是藝術家,但是她愛他勝過世上任何一個藝術家;李隆基癡看他的新娘,她不是賈桂琳,然而他隻要一個她,不要十個賈桂琳。愛情的際遇教人難以逆料,卻又安排得如此巧妙!
李隆基望一眼高張在廳頭上閃紅的喜喜字,笑道:「咱們兩家又結了一門親事——咱們爺爺天上有知,一定大為開心吧?」
娓娓含嬌帶笑的點頭。別說爺爺了,就她大姊二姊在席上滿麵的笑容,看來不知有多欣慰、有多滿意,而她三姊這幾日喜孜孜忙進忙出,竟比自己結婚還要興奮幾倍。
新人趕度蜜月,要拋擲新娘花東了——待嫁女賓紛紛簇擁過來,人人巴望接下新人的好采頭,成為下一個眾所矚目的新娘,因而個個都擺出爭先恐後的姿態。
娓娓嬌滴滴對眾人微笑道:「祝福接到這東捧花的人,有情人終戍眷屬。」
那東花像道彩虹高高飛過鑽動的人群、捕抓的手把,不偏不倚落在立於人群後方,值勤的仇霄身上。
馬上,他成為眾女交相指責和抗議的對象——一個大男人跟人家搶什麼新娘捧花嘛!這個大漢抱著千嬌百媚的花束站在那兒,尷尬得無法辯解——又不是他去搶的,是這花自己掉進他懷裏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