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四年農曆臘月二十五日早上,我和虎子梅子商量去拜訪梅子的父母親。過年了,一來可拜個早年,二來可當麵向親家表示感謝。
汽車離開小區上了一條國道。國道兩邊雲集了數十家超大型工廠,這裏是我國內地最具影響力的經濟開發區。
我們的車行走了約半個小時,在國道南邊一條隻有兩三米的小道上停了下來。小道的東麵,是一棟三間三層的西式建築。梅子說:“爸,這就是我家。”梅子又指著西邊的一棟三間兩層的中式小樓說:“這是我三叔的家。”兩棟樓都麵向國道,宜商宜居。小道向南連著一座南北走向小山丘,樹木蔥鬱,風景秀麗。
梅子家樓後是一座四五百平米的院落。拱形的院門,石砌的院牆上半部是縷空的鐵柵欄。院子的中間有一方三十平米的水池,池裏養了一些錦鯉之類的觀賞魚。小池的四周種植了一些觀賞花卉。時下,梅花、山茶正在吐芳,櫻花、桃花也含苞待放。水池正南邊,擺放著石桌石凳。石桌上擺放著茶具和茶杯,一架眼鏡擱在一本已翻開的書本上。石桌旁,一位老人斜靠在一片藤製的椅子上打盹。旁邊的石凳上,一隻碩大的黃貓趴在上麵,半睜半閉著眼睛曬著太陽。
梅子打開院門,走到他父親麵前輕聲說:“爸,我公公看您來了。梅子的父親個子很高,清瞿的臉頰,有著知識性老人那種獨特的氣質。老人起身迎了上來,伸出雙手和我握手,連聲說:“歡迎,歡迎。”梅子搬來了一片藤椅,請我落坐。梅子的母親從屋裏迎了出來,我又起身答禮。一陳寒暄之後,才落坐。
梅子給我端來了一杯西湖龍井,我品了一口茶,說道:“我今天來,一是向親家二老拜個早年,二是向二老表示謝意。謝謝您們的博愛與寬容,不嫌棄我家虎子出身寒門,力舉孩子們婚事的玉成。又不惜重金為孩子們購置新房和小車,讓孩子們生活無憂。像這購房,購車本應是我份內的事。為此事,我深感愧疚。我虧欠對孩子們的愛,虧欠對您們二老的情。我誠摯地向您們二老表示感謝。”我起身拱手,以禮相謝。親家公起身還禮,請我坐下。說道:“親愛哥,我們兩家沒有門第之分。我們都出身農家,我不過是個民辦教師,一個教書匠而已,我老伴是一個地地道道的菜農,可以說,是名符其實的門當戶對。我們能成為兒女親家,是緣分。我記得還是梅子讀大一的時候,她回家對我們講了一個事。她說,她們班上有個農村來的男同學,很靦腆,平時衣著整潔,生活節儉。可是,在一次學校組織向貧困山區孩子獻愛心的募捐會上,同學們都隻捐了幾塊或幾十塊,可他一次捐了兩百元。班上有些男同學染上了抽煙和飲酒的壞毛病,他一點不沾。錢捐出去後,他寧可光吃饅頭,也不向同學借錢。後來,他的倆個姐姐到學校看他,才給他交足了生活費。再後來,梅子知道了虎子還有倆個姐姐也在省城讀書。這可不得了,這是一家三秀才呀。一個農家能供養三個孩子在省城讀書上,沒有遠見卓識是辦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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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梅子暗暗喜歡上這個孩子。有年假期,梅子把虎子帶回家作客,我和他進行了長時間交談。發現這個孩子心地善良,又有博愛之心,且潔身自愛,謙和誠實。沒有嚴謹的家風是教育不出這麼懂事的孩子的。從那時候起,我就喜歡上這個孩子了,我把他當成了我親生的孩子。
一個男孩子能明辯是非,既愛國,又愛家,既不為金錢所動,也不會為名利所累,不會幹出禍國秧民的事。能和這樣的孩子組合家庭,是我閨女的福分,也是我們二老的福氣。我感謝您生養並教育出這樣優秀的孩子。能與您結成兒女親家,是我們二老的榮幸。親家哥,謝謝您!”說完,拱手施禮。
我和親家公很有緣,雖是初次見麵,倒像一個多年未見的老朋友。
在交談中,讓我震驚的是,一個普通農家三兄弟,因國家建設的需要,在一處連衛星定位儀都難分辨的三個小點上,居然分屬於三個縣級行政區。三個行政區又分這中心城區和城市郊區。城市郊區又分為國營和集體兩種體製。三個兄弟在法理上講,他們都是國家公民,是平等的。可是,千差萬別的政策,把城市與農村,國營和集體分割出來。國家在利益分配上,這塊蛋糕是如何分割的呢?我隻能說,天埌之別。這直接影響他們下一代的生活、工作、學習和成長。
親家母的飯做好了。她從廚房裏出來,對著我說:“親家哥,餓了吧,等會兒吃了飯再聊。”她又轉身吩咐梅子說:“梅子,請你大伯、三叔、三嬸過來,陪你公公喝杯酒。”
我和親家公的撩下話題,起身說:“梅子,這是過年,我也得登門拜訪才是禮數。”虎子從車後備取出禮品,大伯和三叔家都一條煙、兩瓶酒。三嬸喜歡吃豎果,買了核桃、開心果和龍眼,買了大伯喜歡吃的酥京果、麻糖、黑芝麻糊。又買了一箱王老吉涼茶,大伯喜歡喝涼茶。
我們帶上禮品,過小道就到了梅子三叔的家。三間底樓,租給了一家賣電動車的商戶。店堂上,一位四十歲左右的女店主正在招呼客人。店主姓陳,浙江人,梅子和她很熟,梅子問道:“陳姐,還在做生意?”店主道:“喲,是梅子回了。這兩天生意還蠻好的,走不開。你找三叔和三嬸嗎?”這店主把梅子一家當家人一樣,喊梅子的大伯叫大伯,梅子的父母叫二叔二嬸。梅子答道:“是的。”店主又回答道:“三嬸一大早就去超市打年貨去了,三叔到後山遛狗去了,都這個時辰了,應該回家了。”
說曹操,曹操到。隻見一位頭戴鴨舌帽,上身著棕色皮夾克,下身著馬褲,腳上登著長筒皮靴的壯年漢子,牽著一條金毛犬悠哉閑哉地從後山那邊走了過來。一身牛仔打扮,根本不像一個年過花甲的老人。梅子高聲喊到:“三叔!”“喲,是梅子回來了。”梅子的三叔邊說邊迎了過來。梅子牽過金毛犬,這畜生真通人性,上竄下跳,圍著梅子撒歡。梅子又對他三叔說:“三叔,新年好!這位是我公公,特來看望您。”我接著說:“親家新年好!”梅子的三叔接著說:“親家哥太客氣了,請上樓喝茶。”梅子說“三嬸又不在家,我們就不上去了。您打三嬸的手機,叫她快點回來。我媽的飯菜已經做好了,我們還要去請大伯,您先過去,我爸在家裏等著呢。”虎子將禮品送上二樓。等虎子下樓後,又拎上送給大伯的禮品向馬路對麵走去。這條路車流很大,這裏是我國東西線和南北線兩條國道的共用線。這裏沒設紅綠燈,要過馬路隻有等前麵主要交叉口的紅綠燈變換時,才有幾分鍾空隙。車流一停,我們趕緊過了馬路。在幾棵數丈高的香樟樹下,座落著一棟紅磚紅瓦的三間平房。房子上了鎖,我們從房子的側麵進入後院。在這個足有兩百平米的院子裏,擺放著幾十件農具。有犂、耙、花滾、石滾、木質水車、風鬥、秧馬、木質糞桶、糞瓢、衝擔、竹子編的籮筐、鐮刀、鋤頭......簡直是一個農具博物館。這是一位當了幾十年生產隊長的老農,麵對逝去的歲月那種深深的懷念。大伯不在家,梅子到院牆外一間牛棚裏查看了一下,轉身對我說:“爸,您在這裏稍微等一下,我大伯肯定是到地裏幹活去了,因為他養的一頭牛不在家裏,我去找他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