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雨水頗多,昨日下了一夜暴雨,今兒倒是個難得的豔陽天。天還未亮就有小商小販拖著家夥什遊串在京都大街小巷,等到雞鳴五聲天完全亮了,叫賣聲吆喝聲此起彼伏,好不熱鬧。
一輛馬車從朱雀大街疾馳而過。
街上好像突然被誰按下了暫停鍵。
所有叫賣吆喝的小商小販張著嘴卻沒能發出聲來,逛街的公子小姐丫鬟小斯平頭百姓全都僵硬了一瞬。
朱雀大街在這一刻除了那馬蹄聲就再沒別的聲音了。
正在這時,一個脆生生的聲音響起,“娘,你看,那馬車好漂亮!”
眾人悚然。
可不得漂亮?
那可是瑾王的車駕!
車上摳下一小塊都能讓我們這些平頭百姓過上好幾年的舒服日子的那種!
看見那頂沒,碧瓦琉璃做的;簷角垂下的流蘇看見沒,那可全是一顆顆飽滿剔透的珍珠;四麵車壁可也是用的極其珍貴的紫榆木,上邊雕的是什麼你知嗎?那可是浮遊雲間的四爪蟒!
無上榮寵,東宮太子殿下騎馬都趕不上陛下對這位瑾王的寵愛!
可奈何這長安沒人待見他。
賣青菜的婦人一把扯過自己的孩子,訓道,“那車駕也是你能看的嗎?那可是瑾王的車駕!”
“瑾王?”小孩歪歪頭,像是想起了什麼害怕的事情,怯生生道,“就是那個很倒黴很倒黴的王爺嗎?”
婦人鄭重地點點頭。
小孩頓時急了,扯著婦人的袖子使勁搖,“娘親娘親,那我看了他的車駕我會不會倒黴啊!”
婦人摸摸孩子的頭,柔聲哄道,“沒事沒事,洗洗眼睛就好了。”
臥在馬車上的瑾王無意義地嗤笑一聲。
難怪府裏的丫頭說他在京都的名聲可止小兒夜啼。連看了兩眼他的車駕就要洗眼睛,那要是看了他本人呢?是不是要把眼珠子挖了才能不倒黴?
他如今的名聲跟怕是跟地府閻王也差不離了。
瑾王惡劣地想著。
瑾王今兒穿了身月牙錦服,袖口和袍腳都用青絲勾勒華麗的圖紋,腰間配著白玉帶,頭上梳上一個京城最流行的發飾配上銀冠,垂下的兩條流蘇乖順的被放在腦後,端的是玉樹臨風,翩翩君子。
但是卻是個沒人願意染指的君子。
他的車駕滾碌碌向前,路過宮門連檢查也不必,來來往往的百姓自動退避三舍,讓這車駕先過,於是瑾王車駕一路暢通無阻駛向郊外。
馬車大概行了兩個時辰。
“王爺,到了。”外邊駕車的車夫停穩車駕,躍下車站在一側恭聲提醒。
瑾王懶洋洋應了一聲,掀了簾子下馬車。
有些奇怪。
闊氣的府門像是哪個偷懶耍滑的奴才沒關緊,露出一條縫隙,瑾王依稀可從門縫裏窺見一抹綠色。
平常哪次他來,管家劉叔總是帶著一眾家仆來迎,可是今天……
山間有風,綠樹搖曳,新嫩的枝丫綠葉羞澀的露出身形跟著搖晃,門口空空蕩蕩,草木的氣息隨著風在周圍飄舞,山林寂靜無聲,連一點活物活動的聲音也聽不見。
這個時候也是該吃午飯的時候了,府內的煙囪卻沒有冒一丁點煙。
別莊立在山腳,山頂便是護國寺,周圍也沒什麼門戶,瑾王皺著眉招了招手。
從邊上一顆樹上越下一個腰間配劍,蒙著麵的黑衣人,他單膝跪在瑾王麵前,聲音沙啞像是許久未說話了一般,“王爺。”
車夫見怪不怪,在瑾王身後垂手侍立目光盯著腳尖。
瑾王抬了抬下巴,“進去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