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衣服,我要我的衣服!”她怒叫。
“抱歉,我不開幹洗店,也沒有自助洗衣機。”
“怎麼辦?要來不及了!”她咬咬下唇。“你--可不可以--”
“怎樣?”
“幫我買一套衣服。”
“現在嗎?”
“是啊!是啊!”她當他肯了。
“以你現在的體力,走不到大門口又會倒下去,還是別給我惹麻煩了。”
“我道歉,但這不是我自願的。”她沒好氣道。
“很好,我們總算有意見一致的時候。”他毫不動氣。
回顧過往,柳夜紗心頭一片空明,坦坦蕩蕩,已不存留些什麼。剛分手那年,她不時打探他的近況,發現有她無她,他照樣活得比旁人帶勁,她時常夜裏哭醒過來,整個人像日夜轉動不停的馬達,四處奔波掙錢,其實是想爭回自尊。
等到上了大學,又當上了模特兒,學術的熏陶,眾人的吹捧,已足夠轉移她的目光和心力,後來又看多了娛樂界陰暗的一麵,比起來,歐定寰算善人了,悠悠歲月已經洗盡了過往的是是非非,恩恩怨怨被壓埋在記憶深處。
如今,她不但取得文憑,工作頗有成就,在心靈上也有了寄托,她跟一位有名的攝影師走得很近。
“我答應他去接機,現在怎麼辦?”她忘了身旁有人,忘我的說了出來。
歐定寰縮回放在門把上的手。“他是誰?”
“誰?”
“你要去接機的那個男人。”他走過來。
“我有說是男人嗎?”她眨了眨眼。
“我親愛的未婚妻,”他的語氣並不嚴苛,甚至不泄漏任何情緒,卻令她有毛骨悚然之感。“五年了,你依然學不會說謊。那年在蘇澳,我如果曉得你一說謊便會不自然的眨眼睛,也不至於被你瞞天過海,耍得團團轉!你這眨眼睛的小秘密,他知道嗎?”
什麼跟什麼嘛!她區區小女子都已經忘懷的小事,他一個大男人又何必牢記在心?
“我從來都不是你的未婚妻。”她嚴正地說。“我手機沒帶,想借用一下電話,請汪姊幫我送衣服過來。”她不再軟語央求,要借不借隨便你!
“電話就在外頭。”他以同樣嚴肅的語調回報。“沈英士看見你抱病趕去,就算你昏倒在機場,隻要能夠上了明天娛樂版頭條新聞,他一定會很感動。”
他居然都知道!柳夜紗又驚又奇。“你究竟想幹什麼?調查我嗎?”
歐定寰掀掀嘴角,譎詐的微笑使她覺悟到“往日之非”並沒有完全過去呢!
仔細看,他也改變了不少。五年前,他多少還有些年輕人的血氣方剛,不時衝動、發火;而今,他是真正成熟了,不輕易顯露感情,看似誠懇,其實複雜得教人讀不出他的心思。
他不作解釋,徑自留下她一人,出去辦公了。
柳夜紗心想此地不能久留,連忙支撐起疲倦的身子,下床走進浴室。
唉,不知自己走了什麼好運道!昨天出門時,天氣還挺晴朗,她又想早點完成工作,空出時間給歸國的沈英士,於是按照行程去淡水拍照,誰知變天比變臉更快,不到中午就因風雨太大而無法工作,趕回台北又被事情耽擱,已經預約了去看醫生卻來不及。
老天爺似乎看她不夠倒黴,什麼地方不好躲雨,什麼時候不好發病,偏偏在歐定寰出門時被他撞見,又正巧體力透支過度,好死不死的昏倒在他懷裏。
假使她還存有向歐定寰證明她“今非昔比”的心,這下子臉也丟大了,出盡洋相,隻怕再也翻不了身。
天要亡她嗎?怎麼盡在歐定寰麵前出醜,永遠擺脫不掉“大麻煩”的形象?過去如此,今天也一樣。
洗個熱水澡舒服了點,也精神了點,她開始苦思脫身之道。她稍稍把房門打開一道縫,看到外頭好大一間辦公室,聚集好多人,她連忙把門闔上。
完蛋了,別說她這模樣走不出去,就算給她一套新衣,她也不敢曝光啊!
看來沈英士那邊隻好失信了,當務之急,她絕對、絕對不能被人發現她和歐定寰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夜,如今她鋒頭正健,許多記者追著挖新聞,萬一鬧出醜聞,不但名譽受損,連帶影響“聖瑪莉亞”崇尚自然、健康清新的形象,她將受合約處分。
就算她不在乎這些,也必須顧慮到沈英士的感受。
別瞧他是有名的攝影師,拍多了美麗的女人,有不少女星、名模自動投懷送抱,但沈英士卻律己甚嚴,不亂搞男女關係。他欣賞她,認為她有如一溪潺湲流水般的清澈,難得地沒染上俗麗的色彩。
若是讓沈英士知道,他夢寐以求的窈窕淑女沒有睡在她自己的床上,他作何感想?她又情何以堪?
想到這,她掩麵哀叫一聲,垂下手,苦無良策。
突然,門把轉動。“你怎麼下床了?”歐定寰手裏提著幾個紙袋進門。
為什麼歐定寰對她睡在他房裏一副不在乎的態度,難道他常帶女人回來上床?!柳夜紗沒好氣地心想。
“吃完早餐把衣服換上,然後我們到醫院去。”
“去醫院?我們?”
“不強押你去,你肯去嗎?”他目光下移,欣賞她一雙白玉般的美腿。她防衛性地怒目瞪他,勉強自己別動,可是一想到白襯衫下什麼都沒穿,不由得把腿夾得更緊。
“半小時候我來接你。”他笑笑,走了。
他是什麼意思?仿佛五年的光陰不存在,他們仍是一對未婚夫妻。
開什麼玩笑啊!她才不想再一次屈服於他的“惡勢力”。
打開餐盒,她努力的往肚子裏裝麵包、培根、乳酪沙拉和果汁,決心自力救濟。
取出其它紙袋裏的東西,一件印度絲洋裝,一襲搭配的半長外套,一雙高跟鞋,還有內衣、絲襪、鑽石發飾、皮包,一應俱全。她穿在身上,不禁有些難為情。
“他什麼時候學會買女人的衣服了?”柳夜紗嘟囊道。想到自己連內衣尺寸都被他摸清楚了,真是羞死人了!
看準辦公室沒有人,柳夜紗不再遲疑迅速往門口溜走。
“你去哪裏?”
她險些嚇破膽,驚軟了腳。
麵向牆壁的高背椅旋轉過來,原來他整個人被椅背遮住。
“你幹麼嚇人?”她斥道。
“是你自己嚇自己。”他端坐,凝視她。“當了名人,卻作風依舊,喜歡偷偷摸摸的開溜。”
她臉一紅。“我沒有。”老天,他的記性不能差一些嗎?
“妳就是有。這證明一件事,你目中無人,一樣自私。”
“我沒有。”畢竟今非昔比,她冷靜的走向他。“我悄悄離開,不是想逃避你,而是要躲開這種尷尬的處境。我不能鬧出緋聞,這關係著我跟「聖瑪莉亞」的合約。”她沒忘記,跟他說話愈誠實愈容易打動他。“我也不明白,為何我老是欠你的情?不過你放心,我會還你的。”
“用錢?”
“不行嗎?沒道理要你付這身衣服的錢。”
“那你不該問我我花了多少錢嗎?”
她不理會他的諷刺。“這種名牌,我一問就知道了。”
“還有我照顧你一夜的看護費呢?”
“你不是認真的吧?”
“我隻是好心的提醒妳。你一向連小恩小惠都要計算清楚,唯恐別人沾惹了你,趕緊用錢還清了好劃清界線。”他帶著不隱藏的厭惡神氣道:“所以說,不管你拿多少錢來,我都不驚訝。你有錢了嘛!”
“那才不是我,應該是你自己吧!”
“哈哈,妳太看重我了,我挖空別人口袋裏的錢都還來不及,哪有額外的力氣去資助別人。”
她對他深深地望了一眼。“定寰,你變冷酷了。”
“我隻是學會了也習慣了「在商言商」這四字箴言。”
他穿上西裝外套,走過來扶住她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