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冬凜直覺皺眉。
他明明讓元官熹出麵特別交代,要她買了東西隻拿收據就好,至於物品則是日後再派人統一取回,省得她顧著兩個孩子還得拿大包小包,沒想到她卻把這叮囑當耳邊風,還是拎著東西回來。
雷冬凜才對她的自找麻煩感到不高興而已,就見前去接人的元官熹接手過幾個紙袋,似乎對她說了些什麼,然後……她看向了他。
雷冬凜一怔,但遠方的她確確實實的朝他的方向看來,不隻是看,她還伸出了手,朝他輕揮了兩下。
他假裝沒看見,別過了頭,轉身離開了陽台,心底彌漫一股他無法解釋的惱怒感,也不知是氣元官熹出賣了他,還是因為被發現而老羞成怒。
回到房裏,無事可做,更顯出他心中的焦慮感……
他知道這股焦慮感的原由,不就是因為那個女人,那個光是存在就影響著他,讓他感到困擾的女子。
更可怕的是,那種的影響程度是一日甚過一日,從一開始隻是想看著她,演變到最後,卻形成一股讓他感到害怕的占有欲。
他很清楚事情是怎麼發生的!
就在那一天,她累極、在他懷裏睡去的時候,看著她恬靜的睡顏,他覺得想要更多更多,好想她能像那當時一樣,永永遠遠的伴在他的身邊。
永永遠遠?伴在他身邊?
這些要人陪伴、提到永遠的字句,對於總是刻意與人保持距離、不任人親近的他而言,真是再可怕也不過了。
過去他從來沒有經曆過這樣強烈的情緒,也無法理解,在那一時之間,怎會讓他平空冒出那樣的想法?
那種迫切想擁有一個人、想不顧一切親近一個人的想法真實的駭著了他,所以,他直覺的逃開來,但……
逃了又如何呢?
如果一味的逃避真有用處的話,為何他現在會如此的煩躁不安呢?
敲門聲響得很不是時候,雷冬凜如同一隻暴躁的獸,來回在房裏走著,他不想見元官熹那張笑臉,不想再聽任何一句的諷刺或是語帶暗示,他光是想都覺得煩。
「走開!我要一個人靜一靜。」
門外的人並不把他的斥喝當一回事,房門被打開,雷冬凜惱得隨手抓了枕頭想丟過去,但枕頭還沒脫手,卻發現來的人竟然是童菫,害他僵在原地,怎麼也丟不下手。
「你在忙嗎?」童菫軟軟的問著,像是沒看見他高舉的手。
「有事?」很不自然的放了下枕頭,雷冬凜冷冷的別過頭,不想看她,因為那會更加混亂他的心情。
「我買了很好喝的巧克力粉,是你平常最喜歡的那個牌子,你要喝嗎?」她說。
「你買?」他注意到她的語病。「為什麼?那種東西會有人送來。」
「最近你喝得很凶,家裏已經沒什麼存貨了。」她柔柔的提醒他,「雖然元官跟廠商訂貨,但對方得過兩個禮拜才能送貨來,我怕你沒得喝,所以先買了一些回來。」
雷冬凜噤了聲,驀地明白,方才她拎的紙袋,她大老遠拎回來的,是要給他的巧克力粉。
「其實我還買了新口味,有焦糖跟榛果香的,感覺很不錯的樣子,我猜想你可能會喜歡,所以也買了一些,你想試試嗎?」其實有很多很多話想跟他說,但她感覺他的煩躁,直覺想先安撫下他。
「我會讓元官弄。」冷冷的下逐客令,「妳可以出去了。」
他的拒絕是那麼明顯,明顯得讓她感到很受傷,脫口而出,「你很討厭我嗎?」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雷冬凜冷冷的提醒她的身分,「你是鳳兒的保母,做好你的工作,照顧好鳳兒才是你該關心的。」
「你對每個保母都這樣?」她咬唇,一直背在身後的雙手伸出,拿出雷行韜交給她的活頁夾,那是她必須跟他談的問題之一。
看著她手中的活頁夾,雷冬凜一下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麼東西。
「是行韜給我的。」她決意要弄明白他心裏在想什麼,「不隻行韜,我今天還遇上了明帆,我知道你做了什麼,你真的讓明帆家破產了。」
她提起的兩個人名讓雷冬凜的臉色明顯一沉,省悟到她手中的活頁夾放了些什麼,更是讓他難堪。
他沒想到,在他指示之前,行韜會私自行動,不但是背著他見她,還自行作主,把那些證明文件全給了她。
「送上旁人的家產,這麼貴重的『禮物』,就是你對待保母的方式?」她很配合,完全按他的方式來發問,而且自動聲明,「我不知道別人怎麼做,但你的『好意』,我沒辦法接受。」
她把活頁夾交回到他手上,這是她把它帶回來的唯一原因。
「為什麼?」雷冬凜隱隱感到惱怒,隻因為她拒絕接受他的心意。
他以為她會高興的,就算是行韜背著他交給她的,但那確實其實是他的本意,隻是,他還沒決定送出的日期而已,沒想到她竟然不領情?
「我從來沒想過要報複明帆,更沒想過要他家破產。」她退開一步,好能清楚的看著他,辨認出他最細微的情緒。
她堅定的態度,讓雷冬凜隻有一種聯想,
「你……還愛著他?」如遭重擊,他怒極,更有滿心的不甘;也不知是不甘枉作小人,還是不甘心她竟還愛著那沒擔當的男人。
「你介意……」頂了頓,努力抑製躁意,她勇敢的問他,「你介意我愛著別人嗎?」
這是雷行韜給她的建議,要她打鐵趁熱,必要時,她得克服羞怯,才可能逼出他真正的心意,她現在正在這麼做。
「為什麼?」怒極的他還沒發現她的意圖,隻在乎一件事,「為什麼是他?」
清秀的臉兒漾滿可疑的紅潮,仿佛不覺他的滔天怒意,她看著他,眸光帶水,羞到不行的開口,「凜,你現在的介意,我可以認定是因為你在意,你……你喜歡著我?」
「我……喜歡你?」所有的怒氣煙消雲散,雷冬凜像是被嚇住了。
「那個……」對於接下來要講的話,真的很丟臉,而且很厚臉皮似的,她自己也這麼覺得,但她覺得雷行韜說的有理,她得把握住機會才行。
「因為喜歡,才會介意我喜歡的對象,正愛著誰,也是因為喜歡,你才會認定,隻要能幫我出氣,我就會開心,不是嗎?」她覺得自己的臉都快燒起來了,不敢相信,她真的能說出這一番話來。
雷冬凜怔怔的看著她,恍若未聞。
喜歡?他喜歡她?
這些日子的失控,想不顧一切、就算用盡心機也無妨,隻求能留下她、讓她永遠陪伴的妄想……這樣的渴望,就因為喜歡?
恐怖的感覺席卷雷冬凜的所有知覺,平日泰山崩於麵也不改其色的冷凝與威儀全不見,就像是見鬼一樣,他看著她,露出懼色。
見他如此,童菫更信了雷行韜的話,雷冬凜果真是逃避著什麼,而且是打從心底深深在抗拒著!
雖不明白原因,但她明確的知道,她得把他從這種逃避中拉出來才行!
她上前一步,想好好跟他談談,沒想到他避了開來,甚至像是被鬼追一樣,頭也不回的往外而去。
「凜!」童菫直覺追了上去。
走道上,才剛爬上樓梯來尋人的小鳳兒迎麵就看見父親向她奔來。
「把拔……」她伸出肉嘟嘟的小手臂討抱。
那明白顯示的親近之意更加加深雷冬凜心中的懼意,不敢多看一眼,父女倆錯身而過,他徑自狂奔下樓。
小人兒不知道發生什麼事,邁著小短腿轉身想追上去,但小小的人兒重心不穩,突然的轉身讓她一腳踏空……
「鳳兒!」童菫伸手,但來不及撈回那小小的身子。
驚心動魄的尖叫聲讓雷冬凜腳下一緩,回頭,卻看見女兒像個破布娃娃一樣的從樓梯上滾了下來。
父女倆再次錯身而過……
仿佛慢動作一般,小人兒當著雷冬凜的麵,在他的腳邊滾了下去,直至最後一階,那小身子還滾了一圈半,這才動也不動的癱倒在地板上。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
沒有任何的動作、沒有任何的聲音,腥紅的血滲出,由小小的身子蔓延開來,慢慢的擴散……擴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