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種奇怪的預感,他那個神秘的師叔或許會找上門去,而他似乎是一切事情的關鍵。
這種時候讓她跟著他,有些凶險。
“你趕快把我治好,我就不會羅羅唆嗦的賴著你啦。”
“不治。”
“你真是冷血、硬心腸。”應該去跟令狐無極結拜的。
“過獎了。”冷漓香道:“我要是真的硬心腸,幹麼帶著你走,不把你扔在街上?”
“你中毒昏迷的時候,我也沒有把你扔在街上不管,現在我落了難,你更應該幫我才對呀。”
“幫你?我為什麼要幫你?當初我也沒要你幫我呀。”他一笑,“你當好人就是想要對方報答嗎?”
若她真的是有目的的當好人,那還有得救。
如果是天性良善,見不得別人受苦受難,非插手幫忙不可的熱血青年,那就沒得救了。
“當然不是啦。我雖然心眼不好,可也沒到見死不救的地步,跟你大大的不同。”
他是見死不救,壞到了極點。
“說到報答,隻是幫人的一種附加價值而已。如果你今天不會醫我的眼睛,我也不會勉強你來報答我。”
問題就是他會醫,卻又不幫忙,這就叫人忍無可忍了。
“你跟你師父學了醫術,難道沒學過醫者父母心,醫者要有濟世惠民的仁心?你這樣見死不救,難怪你師父要把你逐出師門了。”
冷漓香冷笑一聲,嘿嘿道:“見死不救,如果我早知道這四個字怎麼寫……”也不會落得今日這種地步。
盈盈駁道:“你已經將這四個宇發揮得淋漓盡致了,也不用懊悔自己沒能早些識得這四個字。”
他抬頭看著天上的繁星,悠悠的說道:“世人都是狼心狗肺、恩將仇報的賤骨頭。你救了他,他反倒來狠狠咬了你一大口,咬得你鮮血淋漓、痛徹心扉。”
他的眼神迷離,思緒似乎是飄回遙遠的一段記憶。
“我十八歲那年到蒼茫山采藥,救了一名被青花毒蛇咬傷的少年。青花毒蛇毒性猛烈,傷口先潰而爛,不隻傷肢不保連性命都堪慮。
“我將雲奇帶回掩瑕莊,師父說一定要將他的傷肢截除,才能救他的性命。我看他年紀甚輕,還有大好前途,不忍心讓他沒了雙腿,於是三日三夜不曾休息為他除毒療傷,耗盡心神。
“後來總算是保全了他的雙腿。他感激之餘與我兄弟相稱,兩人結成了異姓兄弟。”
他說著說著,驀地,拳頭緊緊的握住,臉孔都因悲憤而扭曲了。
“他在掩瑕莊裏療傷,一口一個冷大哥叫得熱絡極了。我有個妹妹,叫作小光,那年她才十四歲,她生來就內向不喜歡見人,可她也把他當哥哥般的對待。
“我跟師父出門采藥,小光站在門口送我,她說:‘哥哥,要小心。’”冷漓香眼中含淚,聲音變得冷淡而麻木,“可是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他竟然、他竟然……”
盈盈安靜的聽著他說,聽到這裏她臉上有驚恐的神色,隱隱約約知道後麵發生了恐怖的事,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他見小光年幼可欺,淩辱了她,小光反抗著、喊叫著,他伸出雙手,活活的掐死了她。
“當時在藥圃除草的扁叔聽到了聲音,連忙去看,雲奇那天殺的混帳慌張的逃跑,用一根尖棒往扁叔眼窩猛刺,隻差個一寸就要入腦了,所以扁叔才會瞎了右眼。”
盈盈低垂著頭,同情的落下了眼淚,一滴又一滴的落在青草地上。
所以他才會發誓不再救人,全是因為妹妹無辜慘死的關係。
他師父會將他逐出師門,或許也是因為他的心態已經不適合學醫了。
“我跟你說這些,不是要你同情我。”他回過身去,看見了她在拭淚,“也不是要解釋我的見死不救。”
“那你為什麼告訴我?”
“我不知道。”他看著天邊閃爍的燦星,裏麵也有一顆是小光嗎?她此刻也在天上看著他,說著「哥哥,要小心”嗎?
“或許我隻是想找人說話。”
他們安靜的圍著火堆坐著,彼此都沒有再開口。
突然盈盈一震,低聲道:“有人來了。”
她的武功內力都高過冷漓香,因此來人在三丈之外她就有了感覺。
冷漓香凝神細聽,“是個高手。”他躍到盈盈前麵,將一根竹棒塞在她手裏,“若有險便先走。”
她一觸到竹棒,忍不住心頭一陣感激。
昨天下午經過竹林時,她要他停步讓她找一根適合的竹子來探路,他說了難聽的話氣她,讓她打消了那念頭。
沒想到他嘴巴壞是很壞,卻還是替她尋了一根竹棒。
她摸著竹身,觸感光滑而平順,感覺起來是花時間修過、磨過了。
他這人……盈盈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明明是個還不錯的人呀。
一個大黑影從樹上落了下來,沉聲道:“冷漓香!”
冷漓香凝神望去,隻見來人一般高矮,臉上罩著個判官麵具,聲音是蒼老的。“你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蒙麵人道:“想活命的就趕緊躲得遠遠的。”
“你是什麼意思?”冷漓香問道:“冷某不記得有你這個朋友。”
他知道他的名字,而且叫他要保命就躲起來?
這麼說,他是知道他有什麼危險?
“我是好言相勸,你別太不識相。”蒙麵人說:“信我的就躲一陣子。”
“你不敢以真麵目示人,我為何要信你?”
“我是你師父的朋友,不忍心他這一門從你而絕,特來示警。”蒙麵人誠懇的說:“我是友非敵。”
“既然是友,何不痛快一些,揭下你的麵具。”
“冷漓香,你別太不識相了。”蒙麵人怒道:“這姑娘代你受了一次過,你還要固執下去嗎?”
冷漓香還沒開口,盈盈就急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明白了,我師父墳上的陷阱是你設的。”果然不是鬥篷人。
“沒錯。”蒙麵人點頭,“我原想毒瞎你的眼睛,叫你暫避一避,誰知道卻讓這丫頭壞了事。”
盈盈叫道:“原來是你這老賊害我的!”
“司徒。”冷漓香在她耳邊道:“你別多事,讓我問他。”
她隻好憤憤的住了口,用一雙無神的大眼睛瞪著蒙麵人說話的方向。
“這麼說來你倒是好心了。”他設了那個陷阱,若他不幸上當,此刻早已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