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2 / 3)

“別哭,起來吧。”冷漓香蹲在她身邊,把竹棒交到她手裏。

她用力的把竹棒扔得遠遠的,更是止不住的大哭了起來。

“你就是要我當瞎子!一輩子當瞎子!我不要你的竹棒,我不要你扶我!我要看得見東西!嗚嗚……”

就是因為她看不見,什麼事都變得不對勁了,她一點都不像是那個笑盈盈的盈盈了。

她變得愛哭又愛生氣,她變得一無是處,每天隻能拿著那支竹棒咚咚咚的探路。

“我恨你!你欺負我!你害我變瞎子,什麼都看不到、什麼事都辦不到!你能幫我,卻又狠心不幫我!

“我永遠都看不見東西,你最高興、最滿意、最快樂!我、我……”她哽咽得說不下去了。

我想看見你呀!

冷漓香伸出手去,似乎是想撫摸她的秀發,但手停在半空中,輕歎了一聲還是收了回來。

“你說得對,我希望你是個瞎子。”他悠悠的說:“我的確是存心、故意不幫你治眼睛的。

“我希望你……”他看著她,似乎可以看穿白布下那雙無神的大眼睛,心中黯然的咽下這句話——在我死之前——“都是個瞎子。”

依賴他、需要他,並且永遠都無法看穿他。

在那對看不見東西的眼睛之前,他才有信心做真正的自己,他才能不需要隱藏,他才覺得自己像個有血有肉的人。

生命隻剩下這短暫的時間,他自私的不理她想重見光明的意願,利用她的痛苦讓自己快樂、滿足。

沒有人想孤孤單單的死去。他知道她之所以跟著他、賴著他,完全是為了要重見光明。

一旦目的達到了之後,他也就沒有價值了。

他留下了獨門解藥和醫治的方法,寫了一封信寄放在村長家,隻要他一死,村長會將東西交給盈盈,她很快就能重見光明。

她愕然的抬起頭來,驚訝的停止了哭泣。

“你、你要我當一輩子的瞎子?”他真的那麼狠心,還這麼坦白的說出這種冷血的話!

他希望她是個瞎子!她忍不住難過,淚水不斷的湧出來。

“如果我說我要你瞎著,是要你陪我、離不開我,你信嗎?”

盈盈呆愣住了,她臉上充滿了驚訝與不信的神情。

“我知道了,我會幫你治好你的眼睛。就這樣了……”他站起身來,背著手慢慢的踱了開去。

他踩過了他一向最愛惜的花兒,卻不覺得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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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主動和她說話了,這次兩人不是為了賭氣。

從冷漓香答應幫盈盈醫治眼睛那天開始,他就很少跟她說話。

當她見到到一些些光亮的那一天,他留下了一座燭台,自己睡到隔壁房間去了。

當她興奮著能看見一些模糊的影子時,他把藥全給她,讓她自己動手了。

等到她完全看得見時,他卻看不見她了。

他做飯隻做自己的,從來不招呼她吃飯,就算看見了她也像是沒看見。

盈盈受不了被人忽略,不管她說什麼、做什麼,他就是有辦法不理她。

今天,她終於受不了了。

“你到底怎麼回事,幹麼不跟我說話?”她氣憤的問:“我想要看得見東西,這點得罪你了嗎?”

他不理她,依然背對著她在花圃裏除草。

“你到底跟不跟我說話?!”她一跺腳,“冷漓香!”

她既氣他莫名其妙的冷落,又氣自己窩囊的想要他正視她。

“好!你不說話、你把我當不存在,難道我很希罕待在這裏惹你嫌嗎?”她一甩頭,人家她也是有驕傲、有自尊、有骨氣的。“我走好了!了不起呀,哼。”

她走了幾步,沒聽見他喊她,於是怒氣衝衝的回頭喊,“既然我要走了,我也不怕得罪你!你做的飯難吃死啦!還有呀,你睡覺還會磨牙,吵死人了!”

依然沒反應,她扭頭就走,走了幾步又道:“我要走啦!三天後沒人幫你收屍,我看你怎麼辦!”

冷漓香動都不動,就好像她的叫囂是蛙叫蟲鳴,是大自然的一部分。

盈盈又快步走了一段路,回頭一看他還窩在花圃裏,她實在氣極了,握著拳頭用盡力氣的大喊,“冷漓香王八蛋!王八蛋!”

說完,她眼淚上湧,急急忙忙在沒落下來之前跑走。

這一次她沒有回頭了。

冷漓香除完了草,到井邊去挑了水,蹲在花圃裏仔細的、一瓢一瓢的澆著水,細心的嗬護著他種的花。

不管他走到哪裏,都會陪著他的花。

以前他不明白小光怎麼那麼愛花,一直到習慣一個人之後才了解。

一個人並不是那麼容易的。

西斜的夕陽將他的影子拉得長長的,一行征雁排成了人宇形,整齊的往南方飛去。

他站起來,把手遮在額上凝目遠眺,目送著那行征雁南行。

冬天,原來要到了。

炊煙升起了又熄滅了,冷漓香挑亮了燈火,開始煮起了兩人份一個人的晚膳。

飯菜再怎麼難吃,總有一天會習慣:人再怎麼討厭,總有一天也會喜歡。

有人敲著門,一聲、兩聲、三聲,然後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冷漓香!開門!”

他不動,隻是盯著門栓,或許在考慮著該不該打開。

就像很久以前他考慮過,該不該帶她回來一樣。

可盈盈沒耐心等,索性打開通風的窗子跳了進來。

冷漓香一笑,就算他不開門,她還是有辦法闖進來。

她瞪著他,將一團黑呼呼的東西往桌上一扔。“你這麼做,我也不會感激你的,我隻會氣你!”

說完,她便往裏麵跑。

他淡淡的說:“吃飯。”

她的眼睛紅腫,看樣子是哭過了。桌上的東西代表村長失信了,也難怪她會回來了。

“不吃!”

她拋下一句,衝到房裏把自己扔在床上,抱著棉被又哭了。

這算是什麼嘛!為什麼她要為了自己的重見光明而覺得慚愧,覺得對不起他呢?

幹麼她要充滿罪惡感呀?

她本來真的被冷漓香氣到了,打定主意再也不管他,不拿自己的熱臉去貼他的冷屁股。

她要回聚香園去享受眾星拱月的日子,不留在這裏受他的氣。

正要出村時,她遇到了村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