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好。」寶寶接了麵包就啃,餓死了。

「我也還沒吃早餐。」譚星荷跟夏樹說。

譚夏樹問寶寶:「咖啡要不要糖跟奶精?」

寶寶點頭。「一包糖,不要奶精。」

「好。」夏樹撕開糖包,倒入咖啡。

「我也想喝咖啡,你知道我的口味吧?我要很多牛奶跟糖喔。」譚星荷說。

「小心,很燙的。」譚夏樹將咖啡攪拌好,遞給寶寶,目光溫柔,口氣親密,他撥開寶寶垂落臉龐的頭發。

「嗯。」寶寶盤起腿,抓了麵包啃,另一手端著咖啡,享受她的早餐。

惡心,低級,見色忘妹,譚星荷的不滿飆到最高點。「我也要吃。」她指著袋裏另一份早點。

「那是我的。」安頓好寶寶,夏樹沒收桌上的鑰匙。

「人家肚子也餓,人家也要吃那個麵包,人家要生氣了喔,人家要哭了喔……」譚星荷發飆。

噗~~寶寶被咖啡嗆到。雞皮疙瘩全爬起來了,忽然覺得有點反胃。

夏樹趕緊拿麵紙幫寶寶揩嘴。「喝慢點。」轉頭,瞪住小妹。「星荷,告訴我,你為什麼有我家的鑰匙?」他搖晃著鑰匙。

「這個喔……」譚星荷忽坐直身子。「啊!我想起來了,你不是會做蛋餅,我吃蛋餅好了。」

「不要轉移話題。」

「嗯,對——」寶寶嚼著麵包,指了指星荷。「偷拿別人的鑰匙是不對的,就算是自己的哥哥也不可以。」

「幹妳屁事!」星荷吼。

「回答我!」夏樹低嚷。

星荷一見哥哥生氣就氣虛。「我……我想到了,我約了人在麥當勞見麵,來下及了,你們慢聊,我走了,不必送,門在那裏。」起身,落跑。

「不準逃!」夏樹抓住妹妹手臂。

「把話說清楚。」寶寶拾腳,擋住她去路。

X!譚星荷被他們一手一腳堵住去路,隻好不爽地坐下。

「我沒偷拿你的鑰匙,我隻是拿去複製,以備不時之需。」

「什麼不時之需?」他冷冷地問。

寶寶啃完麵包,冷眼瞅著譚星荷。

譚星荷繼續狡辯:「你一個人住,萬一發生意外,總要有人可以進來屋裏救你。」說完一陣安靜。

譚夏樹挑眉看寶寶一眼,寶寶眯眼,把頭搖一搖。

他問寶寶:「太牽強了?」

「簡直胡說八道。」寶寶說道。

兩人齊望住譚星荷,開始圍攻——

「就算是這樣,要複製我的鑰匙,也該跟我知會一聲,你太誇張了。」

「你怎麼可以擅自進來?還要你哥哥的朋友滾出去?」

「她叫你滾出去?」夏樹問寶寶。

「是啊,剛剛真以為她是你老婆咧。」寶寶點點頭。

「嚇壞你了?」

「媽的,被她整得一頭霧水。」氣死了。

「妳相信我有老婆?她是我老婆?」夏樹大笑。「她才幾歲啊!」

「但她演得跟真的一樣啊。」寶寶也哈哈笑。

「我的天……哈哈哈……」兩個人大笑。

嗚……譚星荷苦著臉,覺得很丟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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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譚星荷答應哥哥,認真地給熊寶寶道過歉又答應不再惹是生非後,事情解決,譚夏樹送寶寶回家。

車上,寶寶幫夏樹調整後視鏡。

寶寶直言:「你妹妹心理有病,她對你有不正常的愛戀。」

「我知道。」陽光刺眼,譚夏樹戴上墨鏡。

「她……」寶寶沈思一會兒,才說:「我總覺得,她講話的方式很奇怪,她還在念書嗎?幾歲了?」

「為了讓妹妹死心,我們快快結婚。」他笑道。

「喂,這不是解決的辦法吧?別開玩笑了。她怎麼會對你……」

「那麼訂婚?」嘴邊笑意更深。

她眼一瞠。「喂,我頂認真在跟你討論,難道你們家放任她這樣?」應該想點辦法吧?

「如果你怕結婚麻煩,法院公證也行。要是希望辦得豪華,台北各大飯店讓你選。」

「別逃避問題!」寶寶冷睇他一眼。

夏樹聳肩,笑著感慨道:「事情比你想象中的還要複雜。」他不想討論這些惱人的問題。

「怎麼複雜?我們可以討論討論。」

夏樹的表情忽變得嚴峻,擺明不想談。

「我發現,我對你的了解還挺少的。」昨晚她是第一次踏入他家。

他回頭笑著問她:「你還想了解什麼?」

「譬如你的家庭啊,除了那個妹妹之外,還有什麼人?」

「沒了,一個妹妹,一個母親。至於我的父親嘛,因為我跟妹妹是私生子,所以很少聯絡。」

「喔。」寶寶識相地沒再繼續追問。唉,氣氛有點悶,寶寶有點自責,她好象問了不該問的事。

譚夏樹熟練的駕駛愛車,車子裏一陣沉默。

「怎麼?就這樣?我以為你會問我祖宗十八代。」夏樹刻意輕鬆道。

她聽了,微笑。「神經,問你祖宗十八代幹麼?」

「身家調查啊!」

「我隻是好奇你家有多少人,什麼祖宗十八代?我沒興趣。」

「OK,換我了。」夏樹問:「妳呢?」

「嗄?」

「每次去接你,隻看見伯父,伯母呢?」

寶寶聳聳肩。「死了。在我六歲的時候,她出車禍死了。」口氣平淡,神情如常。

陽光燦燦的午後,馬路上頭汽車呼嘯著,車子裏空調開著,音樂輕揚,也不知怎地,兩人忽然都有點感傷。

原來他們都有個殘缺的家,他是私生子,她幼年喪母。在片刻的沉默後,譚夏樹忽然有股衝動,想跟她分享心事,他從不對人說的往事。

他低低訴說:「小時候,我因為先天性心髒病,常年住在醫院六樓的兒童病房。醫院外,有座籃球場,每到下午,我就趴在窗戶玻璃前,看外邊的人打籃球。

「外麵陽光很亮,我的病房隻有日光燈。籃球場邊,開滿花兒,而我住的病房,總是彌漫著消毒水味。我很討厭消毒水的氣味,會讓我聯想到壞掉的腐敗食物。到現在,那麼多年過去,那氣味好象還粘著我的肺……」他苦笑。「真希望能有把刀子,刮掉那股氣味。」

寶寶難以置信,看他一眼。想不到啊,看來總是好快樂的譚夏樹,會說出這麼憂鬱的話。

他透露了心中黑暗的秘密,於是,寶寶也泄漏她脆弱的心事。

她靠著座椅,彈彈指甲,用著漫不在乎的口氣說:「我小時候好嘴饞的,下午老吵著要吃點心,我小時候好愛吃蛋糕,什麼巧克力蛋糕、草莓蛋糕啦,愛吃得不得了,越甜的越愛吃……」

他微笑地說:「看不出來,你那麼瘦。」

她瞪他一眼,也笑了。「我小時候胖嘟嘟哩。爸老笑我,說熊寶寶、胖寶寶。寶寶吃蛋糕,變成胖寶寶。吃飽飽,睡好好,長大一定是個寶。」

「你爸文學底子不錯,有押韻。」

她不好意思,笑了笑,轉頭望向窗外。

「有天下午,我吵著要吃蛋糕,媽騎車去買,就沒再回來……」她低下頭,苦笑。「後來,我變得很討厭吃蛋糕……」

那天,母親在街角跟出租車擦撞,從此再沒有醒來。那天後,悲傷過度的父親,更是沉浸於武術世界,到處出國比賽。

譚夏樹放慢車速,他把音樂開得更大聲。他必須如此,因為聽到她緊繃的呼息,他猜她要哭了,於是他的胸腔也跟著繃緊。

她安靜地坐著,低頭望著自己雙手,眼神是空洞的。她抿了抿嘴,深埋的秘密一出口,塵封的悲傷瞬間凶猛,心坎潮濕啊,不知道囤積了多少眼淚。

夏樹看到她低垂的臉,因極力壓抑住眼淚,變得通紅。

「別怪自己,這對你不公平。」他輕聲道,將車駛向路旁,停住。

「我真想……再讓她抱抱我……」她哽咽道。小時候,媽出門時,總會抱住她,跟她說再見。那溫柔的聲音,再聽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