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天翔和方含雲同時詫異地看著她。
臘梅依然嘴角含笑,問:“小姐,你說我想的這個點子好不好?”她口中間方含雲,眼睛卻使勁往紀天翔的方向撇。
“呃……”方含雲訥訥地道:“好。”看到臘梅的眼色,急忙補充一句:“天翔,你說爹娘會不會喜歡?”
臘梅在旁邊用力扯了下紀天翔的衣角,他想了半晌才道:“會。”
臘梅暗暗鬆了口氣,跑過來拉著方含雲道:“小姐,咱們這就去選線吧,明兒就是除夕了,今天晚上怕是要熬夜趕工了。姑爺也來,幫忙參謀一下老爺夫人喜歡什麼樣的顏色。”
紀大翔道:“大紅的就好,喜氣。我有事先走了,你們忙。”說罷掀簾而去。
方含雲見他離開,兩腿一軟,跌坐在椅上。
臘梅急忙問:“小姐,你沒事吧?”
方含雲搖著頭,“沒事,隻是心裏好酸,這麼久以來,他第一次跟我發脾氣。”
“姑爺哪裏是發脾氣啊?最多算有一點點不高興。你看咱家老爺發起脾氣來,見到誰都罵,還操家夥打人哩。”
方含雲笑著道:“天翔才不是我爹那種人,他就算氣急了也最多一甩袖子走人罷了,絕對不會又打又罵。”
“小姐,”臘梅故意拉長聲音,“你這麼說就是很了解姑爺的脾氣秉性了?”
“死丫頭,”方含雲捏她一把,“你敢笑我,是了解,怎麼了?在一起兩年什麼人都會了解了,何況……”
臘梅幫她接口:“何況好歹他是你名義上的夫君啊。”
“死丫頭,你閉上嘴沒人拿你當啞巴。”
“好好好,我閉嘴我閉嘴,要不您拿針把我的嘴巴縫起來?”
方含雲惱怒地道:“你當我不敢縫啊。”
“唔。”臘梅急忙雙手捂嘴,惹得她笑罵道:“死丫頭,快去把線拿過來。”
“咦?”臘梅一手搭上門簾子,突然轉頭又問:“小姐,姑爺跟你發脾氣你覺得委屈,這算不算有一點點喜歡他?”
方含雲大聲地叫道:“臘梅。”順手操起一團繡線朝她丟過來。
臘梅靈巧地躲過,“格格”地笑著鑽出門簾,一抬頭差點兒撞上門外的人牆。
“呀——唔唔唔……”她的驚呼被一隻大手捂住,紀天翔的眼睛對上她的眼睛,食指放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她連連點頭,他才放手。
她大大地喘了幾日氣,壓低聲音道:“姑爺,你沒走啊。”
他臉上微微一紅,也放低聲音道:“剛才惹雲兒哭了,我想看看她有沒有生我的氣。”
“哦——”她一笑,“所以趴牆角。”
他急急地道:“才不是,我這就走了。”
臘梅突然揚高聲音道:“小姐,你說你幫姑爺編一個如意結,他會不會感動得想哭?”
紀天翔的腳步頓住,狠狠地瞪了臘梅一眼,她對他齜牙做個笑臉。
方含雲在裏間道:“瞧你說的,一個大男人就算怎麼感動也不會哭啊。”
“說不準哦,姑爺這麼在乎你,你要是送他禮物,他沒準真會哭。”
紀天翔伸出雙手,做勢要掐她脖子。她朝他眯眼一笑,掀開簾子,嚇得他急忙閃身,怕被方含雲看到。
室內又傳來臘梅的聲音:“小姐,不然咱們賭一賭,你送個如意結給姑爺,看他到底會不會哭?”
方含雲道:“死丫頭,你今兒怎麼了?竟動歪腦筋。快給我坐下,咱們得好好想想這四個字該怎麼結上去才好。”
沒有聽到方含雲的允諾,他心中難免有些失落,但一想到臘梅的話:“姑爺跟你發脾氣你覺得委屈,這算不算有一點點喜歡他?”心中又不由自主地泛起一絲甜蜜,最後搖搖頭,帶著傻笑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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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丞相府張燈結彩、喜氣洋洋,所有的人都穿上了顏色鮮豔的衣裳,內外兩位管家摞起袖子賣力地指揮,丫頭婆子仆役小廝一麵忙裏忙外一麵說笑打鬧,好一片和樂融融的景象。
臘梅跟在小姐後頭,走向後院主屋。進府兩年,主屋隻來過兩次,第一次是大婚次日早上陪小姐來敬茶,第二次是小姐突然病倒夫人傳她回話,這是第三次。紀府的輝煌氣派到處透著官家的威嚴,不比方府的鎦金俗氣,但同樣讓人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她這種貧賤人家出來的丫頭,怕是一輩子也適應不了大富大貴吧。
老爺夫人坐在主位上,接受晚輩家奴的拜禮,並一一給了紅包。夫人收了方含雲獻上的如意結時,隻是端莊地笑著,口中稱好,臉上卻沒一點兒欣喜之意。本來,這麼隆重的場麵,丞相夫人自然要有夫人的威儀。
等下人們都去堂下熱鬧了,紀丞相道:“吩咐廚房開席吧。”
紀夫人喚道:“招弟,去把二少爺帶出來。”
“是。”大丫頭招弟應了,片刻工夫牽著一個又高又壯的少年出來。那少年神情呆呆傻傻,踉蹌地跟在招弟身後,脖子會轉眼珠不會轉,“嗬嗬嗬”地一直笑。臘梅暗想:這位應該就是患有癡呆的那位二少爺吧。
紀丞相起身招呼道:“來來,大家人席吧。今晚是除夕,圖個熱鬧。管家,趙媽,招弟,玖哥,你們都坐,還有那個……”他指著臘梅,“含雲身後那個丫頭,你叫什麼來著?”
臘梅福身行禮道:“回老爺,奴婢叫臘梅。”
“臘梅?嗯,”紀丞相點點頭,“名字取得好,這會兒正是臘梅開的好時候,你也坐吧。”
幾位下人一起躬身道:“謝老爺。”
臘梅還沒直起身,忽聽招弟一聲驚呼:“二少爺”。就覺眼前一花,直直地被人撲倒,後腦勺結結實實地撞在地上,身上壓了個大山似的人。
眾人都嚇得站起身來,招弟奔過來拉住二少爺紀天栩的胳膊,急喊:“二少爺,快起來,快起來。”
紀天祤死死地摟住臘梅,湊過嘴來在她臉上胡親一氣,口齒不清地叫著,“香香,我要香香,香香。”
紀天翔連忙用雙手把他提起來,哄道:“二弟,乖,起來,哥哥給你香香。”
紀天祤死拽著臘梅的衣襟不放手,哇哇大叫:“不要,我要香香,我要香香,要香香。”
紀夫人過來握住他的手,哄道:“好好,祤兒乖,給你香香,娘給你香香。”
紀天栩“哇”的一聲就哭了,一隻手胡亂揮開抓他的人,一隻手仍然抓著臘梅不放,邊哭邊喊:“香香啊,要香香啊,香香啊。”
“好,香香香香,”紀夫人急了,朝著臘梅吼道:“你給他香一口就行了嘛。”
臘梅被撞得暈沉沉的,哪裏知道他們在嚷些什麼。
招弟趕忙道:“臘梅,你在他臉上親一下,就是香香了。”
“哦。”臘梅抱著頭呻吟,眼前一片模糊,覺得有人推了她一把,便一頭栽進了紀天祤的懷裏。
紀天祤在她臉上擦了一片鼻涕口水,這下可樂了,抱著她又叫又跳,“姐姐,姐姐,香姐姐,天祤香姐姐。”
紀府上下所有的人都驚呆了,打娘胎裏出來就癡呆的二少爺,第一次會叫自己的名字了。
方含雲是這會兒惟一關心臘梅的,她拽著紀天翔的衣袖著急地道:“天翔,你叫他把臘梅放下來,她好像暈過去了。”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七手八腳地抓住紀天祤,把臘梅救下來。
紀天翔一把抱起臘梅,叫道:“玖哥,去找大夫。”
方含雲顧不得什麼禮數,跟上紀天翔的腳步,就聽身後傳來紀天祤驚天動地的哭聲,“姐姐,姐姐,給我姐姐,給我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