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3 / 3)

哈哈哈哈……眾人一陣哄笑。

李將軍笑罷道:“不說了,不說了,嚐嚐我那妻姐親手做的梅花糕,咱們來聽聽天翔兄的老實交代。”

紀天翔順著他的手指看到桌上層層疊疊粉白相間的梅花糕,猛然起身,衝過去抓起一塊,放在鼻端深深地一嗅,香氣沁人心脾,掰一小塊放入口中,甜而不膩,入口即化。就是這味道,他想念了三年的味道。

“李兄?”他一把抓住李將軍的衣領,“您那位妻姐現在哪裏?臘梅在哪裏?”

“臘梅?什麼臘梅?”李將軍滿頭霧水,“紀兄,就算你對我的妻姐有意,也不必如此心急吧?改天我們找個好日子,我跟夫人居中牽線,讓你們見上一麵。”

“不!”紀天翔大喝,紅著眼道,“告訴我她在哪裏?快告訴我她現在在哪裏?”

哪怕李將軍慣於馳騁沙場,也被他此刻的表情震懾住了,“應該在後堂吧,天翔兄,你……”他話音未落,紀天翔已一個健步奔出涼亭,直奔後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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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姨娘,你看,我編好了一個。”一個三四歲的女孩舉著醜醜的繩結獻寶似的拉著廳中一個女子的手。

女子彎身摸摸女孩的頭,慈愛她道:“媛媛真聰明,編得真好看。”

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不屑地看了一眼,哼道:“真難看。”拉著女子的另一隻手一邊搖晃一邊又道:“大姨娘,你什麼時候再做梅花糕給我吃啊?爹爹真討厭,把香香的梅花糕都給那些叔叔伯伯吃了。”

“威威乖,你要喜歡,大姨娘一會兒就做給你吃啊,那些叔叔伯伯都是爹爹的好朋友,不可以討厭他們,更不可以討厭爹爹哦。”

“知道啦,大姨娘,你編好的這個給我吧,去年結在玉佩上的如意結都舊了。”

“好啊。”女子幫男孩解下玉佩上的繩結,拿了新的剛想係上,就覺得身前一片陰影,一隻瑩白的玉蕭出現在眼前,蕭身正中猶有裂痕,夢中出規過無數次的聲音響在頭頂:“這個如意結能不能給我?我的也舊了。”

她整個人震驚得變成了一具石像,繩結在指間滑落,一隻大手利落地接住。她的目光順著繩結一點一點地往上移,慣常的一件白底月色儒衫,青藍腰帶,寬闊的肩,略顯消瘦的下巴,薄厚適中的唇,深陷的眼眶,幽黑的眼眸,裏麵承載了太多的震驚、激動。狂喜和憂慮,還有深到一望無際的思念。他瘦了,黑了,老了,眉心的兩條細紋變成了深深的褶皺,似乎是誰不小心在上麵留下的刻痕。

他握著玉蕭的手不由自主地顫抖,目光不敢稍離她愈加成熟清麗的容顏,他怕一眨眼她就會消失,怕這一切不過是三年來無數次夜裏醒來徒留淒涼的幻影。“臘梅,”他他用盡所有氣力喚她的名字,發覺一千多個日子累積的思念也抵不過這一聲嘶啞的呼喚,“你讓我找得好苦。”

下一刻,她感覺天旋地轉,整個人陷進他冰冷的懷抱裏,他緊緊地抱著她,勒得她幾乎透不過氣來。他不由得仰天長歎,感謝天,這不是夢,她是真的,他終於找到她了。

“壞人,你放開我姨娘,放開我姨娘。”兩個孩子把突然冒出來的叔叔當成了搶奪大姨娘的強盜,一陣拳打腳踢。

隨後跟來的李將軍在一陣目瞪口呆之後終於反應過來,上前拉過兩個孩子道:“威威、媛媛乖,來跟爹爹走,叔叔跟大姨娘有話要說。”

臘梅微微地掙紮著,小聲嚷道:“你,你先放開我。”她居然忘了這是將軍府,忘了孩子們還在身邊。

他手臂用力,不曾放鬆,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不,我不放,無論如何,我再也不放你離開了。”

“姑……姑爺。”

他勾起她的下巴,目光如炬,盯著她道:“雲兒與敬之兄早已共結連理,今後,別再叫我姑爺了。”

“紀……大人,你……怎麼找到這裏的?”

“你還敢問?”他抓緊她的肩頭,咬牙切齒,“我三年來走遍大江南北,隻為尋你的消息,卻原來你我近在咫尺,你卻不肯給我隻字片語。臘梅,你好狠的心。”

她習慣地又要垂下頭,他卻捏緊她的下巴,不讓她躲避他的視線,嗓音暗啞著道:“臘梅,三年了,我來找你了,你不是說隻要有緣,天涯海角,定會有機會對奕一局嗎?”

“可當日那一局,是和棋。”

“對,是和棋,你我誰都沒輸,誰也沒贏,所以我當日就該明白,什麼前世今生、因果輪回、三年之約、緣分之說,都是狗屁。我今生遇到你,隻有你才能與我相知相借,我就不該放手,原諒我竟明白得這麼遲。”

她仰望著他,淚水溢滿眼眶,唇抖了抖,半大沒有發出聲音。

他用力擁著她,鼓勵道:“臘梅,你想說什麼就說,大聲說出來,時至今日,再沒有什麼能夠讓我放開你的了。”

“其實……”她哽咽著道:“當日在江邊,看到你把小姐的信丟入江中,我想過回頭,可是,你叫我不要回頭,不要流淚。我坐在船上想,倘若你出聲喚我,哪怕就一聲,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回去,可惜……”

“天哪!”他仰天長歎,“我究竟錯過了什麼?我還指望一曲《月滿西樓》能留住你,卻原來適得其反,你我竟白白蹉跎了幾年的光陰。”

臘梅邊流淚邊笑,頭靠在他肩上,低低地輕喃:“我是不是在做夢?姑爺,是你嗎?真的是你嗎?你找到這裏,說你一直在找我,說你再也不放開我。這一切,真的不是夢?”

他把她擁緊一些,歎息道:“不是夢,雖然我連夢中都沒想過會在這裏見到你,但我決不允許這是夢。臘梅,你怎麼會成了李莫將軍的妻姐?”

她會心地一笑,“說來話長,二妹在我離家後不久就被賣入將軍府做丫頭,後來被李老夫人看中做了將軍的續弦,隻不過,二妹比我幸運多了。”

他按她坐下,拉起她的雙手,緊緊握住,“既然說來話長,你以後有的是機會說給我聽。現在我問你,你一定要嫁個文武雙全的厚道人做正室嗎?”

她迷惑地問:“什麼嫁個文武雙全的厚道人做正室?”

“你那妹夫在同僚中給你做媒,就提出這樣的條件。”

“做媒?”她驚得差點兒跳起來,“這個彩霞,我都告訴過她我終身不嫁,她怎麼還胡亂攛掇將軍做媒?”

“終身不嫁?”他一眨不眨地盯著她,嘴角勾起淺淺的笑容,“連我也不嫁?”

她頃刻紅了臉,垂下頭去,“奴婢……”

他抬起她的下巴,搖著頭道:“別再奴婢、姑爺的了,別說你現在是李將軍的妻姐,就算你還是普通老百姓家的女兒,從我放你走的那天開始,你就是自由身,再不是誰的奴婢,也再不比天下任何一個女子低上一等。你為什麼老是如此自卑?什麼‘人窮命賤,紅顏薄命’,你看你二妹不也把個將軍夫人做得很威風?”

她目光轉動,輕聲道:“李將軍是平厚道人,老夫人是個慈祥人。”

“這麼說我不厚道,我娘不慈祥”

“姑……不,紀大人心裏有數。”

“唉!”他長歎一聲,“又是這皇親國戚的負累。”頃刻又精神一震,拉著她急切地問:“那麼,不做紀家大少爺的續弦,不做右丞相府的長媳,就做一個二品巡查使的夫人,明日陪我一同南下,做皇上的耳眼,做百姓的口舌,你可願意?”

她震驚地抬起頭,“你是說……”

“我們不要看爹娘的臉色,不要理皇後姑姑的門第之見,也不要管什麼前世情緣今生債,我隻要你跟我在一起,開開心心,快快樂樂,相知相守,天南海北,四海為家。這樣,你可願意,可算委屈了你?”

她不可置信地搖頭,一直搖頭,眼淚串串湧出,突然撲進他的懷裏,又哭又笑道:“我願意,我願意!”

“嗬——”他長長地鬆了口氣,見她搖頭,他還以為她不願意呢。

“我不願意!”一個清脆的聲音突然冒出來,紀天翔一愣,就見一個臉色黝黑、長得粗粗壯壯的女子叉腰站在台階上,狠狠地瞪著他。

臘梅低呼一聲,急忙離開他的懷抱,蚊蚋似的喚道:“彩霞。”

彩霞幾個健步過來,拉起臘梅就走,還憤憤地道:“幾句話就想拐我大姐跟你私奔,沒那麼容易。我家有爹娘、老夫人、三妹、四弟、五妹,還有我這個二妹和將軍妹夫,還有外甥、外甥女,有一關過不去,你就別想把人帶走。”

臘梅被她拉著走,焦急地頻頻回頭。紀天翔傻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急忙追著兩人喊:“嫂夫人,嫂夫人,有話好說嘛。”

媛媛扯著李將軍的衣袖,軟軟的聲音道:“爹爹,娘又要拿掃把趕叔叔了嗎?”

李莫嗬嗬地笑程:“這要看那位叔叔的本事嘍。”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