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竹科學園區成立於一九七○年,以優良的投資環境吸引眾多高科技廠商進駐,尤以半導體及相關電子信息產業發展最為蓬勃,帶動台灣整體科技、經貿實力的發展與提升,被譽為台灣經濟發展的火車頭,也造就了一批又一批的科技新貴。
然而近幾年來,生物科技產業抬頭,在政府大力扶植,產、官、學界通力合作之下,生技產業成為園區另一個耀眼的明日之星。
「翰宇生技」成立甫三年,即以其在重組DNA、細胞融合以及細胞培養等三項生技產業核心技術上的亮眼表現,領先同業、傲視群倫;主其事者又有極高明的商業手腕,以異業結盟、商業授權等方式將實驗成果商業化,成就斐然。
據媒體保守估計,去年翰宇生技的獲利即在百億之譜,該公司的股票更因此一飛衝天,屢屢奪得股王寶座,也讓該公司的負責人應佾雲成為業界的傳奇人物,各種電子、平麵媒體的專訪邀約接踵而至,卻都不得其門而入,使得應佾雲其人更添神秘色彩。
陳文君站在「翰宇生技」巍峨壯觀的廠房之前,深深吸了一口氣,勉強壓抑心中的忐忑不安,從皮包裏第三次拿出菱花鏡細細端詳一番,嘴角終於緩緩浮現一絲笑意。
花十萬元請第一流的造型師梳妝打扮還真是值得,濃淡合宜的彩妝,俐落明快的發型,再搭配自己身上這一套價值不菲的Cocoel春裝,完全襯托出一個主播的專業和權威,應佾雲這種金字塔頂尖的成功男人見了,隻怕也要心動不已吧!
腦海一浮現「應佾雲」三個字,她胸口就怦怦、怦怦跳個不停。媒體界的前輩是怎麼形容他的啊?!
是了,幾位見過他的前輩都說他是一個風度翩翩的美男子,似乎還不到三十歲,一對凜然有威的眼睛,偏又能勾魂攝魄……最後一句是一位學姊講的,那個花癡,活該被老大調到伊拉克去采訪新聞!
陳文君冷哼一聲,不屑地撇了撇嘴。
這個采訪機會是她花了許多心思、使了不少手段才爭取來的,隻要采訪順利,就有機會坐上七點鍾時段的主播台位置了。
其實她到現在都還不敢相信這個男人會願意接受她的專訪,他不是從來都不接受國內媒體采訪嗎?
說不定、說不定定因為他看過我播報的新聞,心裏有了印象,想趁這個機會接近我、討好我,這才……想到情濃處,她不由得飛紅了雙頰,決定待會兒采訪的時候要笑得更甜些、更媚些、更溫柔些,讓應佾雲這個男人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嘻。
陳文君又深深吸了一口氣,邁出她步向上流社會的第一步。
端木直一走進應天碧的辦公室,就差點被飛來的書本砸個正著,不禁皺起了眉頭。「你這是做什麼?又不是小孩子,還整天摔東西發脾氣。」
應天碧原本像團爛泥似地癱坐在椅子內,一見到他進來,立刻跳了起來,滿懷希望地說:「有消息了?」
端木直苦笑搖頭。「隻有一個名字,連張照片都沒有,我就算有通天的本領,也沒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找到你的心上人。」
希望落空,應天碧愈加煩躁,手一揮,又砸爛了一個筆座和兩個茶杯。「是你說三天內給我消息,現在一個月都過去了,卻連個屁都沒查到……媽的!你信不信老子真的開扁打人!」
端木直莞爾一笑,撥開沙發上的雜物,態度悠閑地說:「講打,你不是我對手。咱們認識到現在快十年了,架打了不曉得幾百次,哪一次你占到便宜了?」
「不勝不敗,你也沒什麼好說嘴的。」應天碧沉著臉,沒好氣地說:「究竟查得怎樣了?有些眉目沒有?」
「第一流的征信社全找了,出動的私家偵探不下百餘人,整個內壢的地皮都快給翻了過來,還是一點消息都沒有,我有什麼辦法?」端木直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別說內壢,就連中壢、桃園、龍潭、平鎮這幾個地方,我都吩咐他們挨家挨戶查遍了,你再怪我,那可真是無理取鬧了……說不定是你自己的情報出了差錯。」
「我弄錯?我怎麼可能會弄錯!」應天碧眼睛像是要噴出火來,重重一捶桌子,大聲說:「我和小雲相處了整整一天,無話不說、彼此交心,我會不知道她住哪兒?」
「真要這麼好,現在還用得著像隻沒頭蒼蠅瞎忙?死鴨子嘴硬!」端木直咕噥一聲。
「喂!你說什麼?」應天碧橫了他一眼,卻也不免有些心虛。
「說實在的,天涯何處無芳草,你又何必如此執著?更何況,你們相識才不過一天而已,能有什麼深厚感情?」端木直看了他一眼,出言勸解,卻也是為自己打算,否則這多情公子繼續這樣癡癡迷迷,正事都不幹,完全丟給他處理,自己就算是鐵人也非給操到住院不可。
應天碧冷笑一聲。「這些話從你這個千年童子軍、萬年在室男口中說出,還真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嘿,沒領略過溫柔滋味,又怎知真情難得?等你交過女朋友,破了童子之身再來說教吧!」
「應、天、碧!你別欺人太甚!」端木直脹紅了臉,說話都結巴了起來。
「你、你、你這個淫蟲有什麼資格說我?拈花惹草,引得蜂回蝶繞,欠下一屁股風流債,現在才來扮純情?!荒謬!我、我可不是交不到女朋友,我隻是不想象你一樣濫情,弄到最後收拾不了,躲到國外留學兼避難……哼!就是因為真愛難尋,我才不想逢場作戲,浪費在不喜歡的女人身上,你懂不懂?」
「是是是,你說的都對,何必發那麼大火嘛!」應天碧見他發急,倒忍不住好笑起來,眨了眨眼睛,調侃道:「我隻是有些好奇,端木公子這麼潔身自愛、守身如玉,將來要是找到了意中人,洞房花燭夜、巫山雲雨時,會不會生澀到需要枕邊人技術指導……」話還沒說完,一本書已經飛了過來,直接砸到了他額頭上。
「下、下流!我真是瞎了眼,居然和你這種人當了十年的朋友?!」端木直氣得臉都白了,撫著胸口不住喘氣。
應天碧被書本砸得頭昏眼花,苦笑道:「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就是少了點幽默感。嘿,就因為是好朋友,我才替你擔心嘛!」
「還說?再說我就翻臉了。」端木直又拿起了一本時代雜誌,作勢欲丟。
「好好好,不說總行了吧!」應天碧聳了聳肩,笑道:「說來也真是奇怪,個性上你拘謹保守,我放浪不羈;就連支持的球隊都是象獅世仇、水火不容……怎麼看都應該是相看兩相厭,居然能做這麼久的朋友,還合作開了這家公司,真是不容易。」
「你可還少說了幾樣,你念理工,是生技界不世出的奇才,我學法律,是華爾街公司並購和專利授權的專家;你喜歡美女,我熱愛名車;你是書癡,我則是樂迷,還有……」
端木直環視他的辦公室一眼,隻見上百本的中、英文書籍隨處散置,就是沒一本好好放在書架上,脫下的西裝外套更是隨手拋在沙發上,像坨醬菜似地縐成一團,不禁蹙眉道:「我有潔癖,你卻是出了名的邋遢隨便,進你的辦公室就像進了災區……你也幫幫忙,就不能讓你秘書好好整理一下嗎?」
「錯了,我這是名士派頭,一整理就找不到要看的書了。」應天碧大笑,悠悠地說:「誰敢亂動我的書,誰就準備走路,你總不希望她們因此失業吧?」
端木直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說:「既然如此,也隻好換個地方采訪了。」
應天碧一愣。「采訪?什麼采訪?」
「真相新聞台的電視專訪啊!過年前我不是跟你提過這件事?」
「你提過,我可沒答應過。」應天碧臉沉了下來。
「再怎麼說你也是『翰宇生技』的總裁,一家公司的臉麵,一些公關工作還是該做的。」端木直知道他睥氣,隻得好聲勸解。「你隻接受國外媒體采訪,國內的邀約卻一概回絕,已經引起很多線上記者的反彈了,這些人別的本事沒有,興風作浪、無中生有的造謠功夫卻是一把罩,為了公司和你自己好,好歹就遷就一次吧!」
「沒專業、沒素養,淨問些八卦,與其浪費時間在這些人身上,我寧可整天窩在實驗室裏頭。」應天碧臉色略緩,卻還是搖頭。「公司好不好,靠的是創新、是管理、是營運績效,可不是這些人的兩張嘴皮和一根舌頭。至於我嘛,你也不用擔心,反正『應佾雲』這個名字我隻在公事上頭使用,出了公司我就是應天碧,無名
小卒一個,隨他們怎麼造謠誣蠛,我隻當清風拂麵,不痛不癢,一點妨礙都沒有。」
「你……」
「說起來我老爸還真有先見之明哩!三年前回國創業的時候,老爸說改個名字能幫助事業,我原本還不大樂意,沒想到改名之後有這麼多好處。」應天碧愈說愈得意,渾然沒發現端木直已經變了臉色。「紫微鬥數、風角星象,我老爸是樣樣在行,件件精通。改天你來我家,我請他幫你看個相、改個運,說不定就此紅鸞星動、桃花運開,可以幫你順利摘下台灣最後一個處男的封號。」
「免了!認識你我就已經倒了八輩子楣,別奢望能交上什麼好運道。」端木直鐵青著臉,冷冷地說:「你是老板,卻隻管埋首研究開發,什麼應酬周旋、借貸融資、經營管理的雜事全推到我身上。好,當初咱們這麼約定,我也沒有怨言,可今天不過要你露個麵,應酬一下,你老兄也給我推三阻四……怎麼?當我沒有脾氣是不?」
「你這話可不公道了,年前在南科的投資案,還有和成大合作成立實驗室一事,我照樣也是忙得團團轉,差點連年都得在台南過哩!」應天碧也不高興了,沒好氣地說:「你辛苦,我也不輕鬆。我這個總裁是當初和你劃拳輸來的,你要喜歡隻管拿去,我還樂得輕鬆。」
「你、你、你……」端木直氣結,說話又結巴了起來。「好!幹脆咱們一拍兩散,誰也別埋怨誰。我這個執行長做得比長工還辛苦,你另請高明,我就回美國繼續做我的律師去!」
應天碧嚇了一跳。這塊木頭要真走了,他以後找誰鬥嘴去?「有話好商量嘛!采訪就采訪,我又沒說一定不接受。對了,記者是男的還是女的?」
端木直白了他一眼,冷冷地說:「女人,一等一的大美女,滿意了吧?」
「我已經痛改前非、修身養性,你又不是不知道,卻老拿以前的事糗我,實在太不厚道了。」應天碧笑了起來,曼聲長吟:「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拂長劍,寄白雲,一生一愛一瓢飲。(出自霹靂布袋戲,為雲門八采之一--佾雲之詩號)」
「既然如此,我請他們改派個男記者過來。」
「這也不用。既然是苦差事,麵對一個美女時間總是過得快些。」
端木直搖頭苦笑,剛要再說,秘書範曉倩已經敲門進來。
「總裁,執行長,真相新聞台的記者已經來了,現在正在貴賓室等候。請問總裁打算在哪裏接見她?」
「接見?沒這麼嚴重吧!」應天碧失笑。這個新來的秘書工作能力極佳,就是有些寶裏寶氣。「不用換地方,直接在貴賓室見個麵就行了,反正這些花瓶肚子裏頭墨水有限,三百兩語就可以打發掉。」
範曉倩點了點頭,笑嘻嘻地說:「這個女記者比明星還漂亮,就是架子有點大,倒茶的小妹還被她罵哭了好幾個。」
「好幾個?看來她等了挺久的。」應天碧大笑,意有所指地說:「閻王易見,小鬼難纏,這句話還真是一點都沒說錯。」
範曉倩笑容一僵,沒想到老板一句話就聽出了破綻。
應天碧瞥了她一眼,臨走時淡淡留下一句。「房間有點亂,妳整理一下,我希望回來的時候,看到的是一間幹淨清爽的辦公室。」
範曉倩點了點頭,心裏暗暗叫苦。整理房間不是難事,整理總裁的辦公室卻絕對是件苦差事!他的辦公室「亂中有序」,每件東西有每件東西的位置,要是弄亂一件,她就得「包袱款款」準備回家吃自己了。
「傻丫頭,總裁外表漫不經心,心思卻比誰都還細,妳在他麵前弄鬼,那可真是自討苦吃了。」端木直見她哭喪著臉,有些不忍心,拍了拍她肩膀柔聲安慰。
範曉倩偷覷了他一眼,臉上突然一紅,小小聲地說:「誰叫那個女人那麼過分,我實在看不過去,才想讓她多等些時候嘛……」
「所以總裁才沒怎麼怪妳啊!」端木直暖暖一笑,摸了摸她的頭,輕聲說:「這樣好了,我教妳一個獨家收拾法,包妳整理得又快又好,還不會挨罵,妳說好幹好?」
「真的?你可不許騙我喔!」範曉倩大喜,抱著他親了一下。
端木直整個人都僵住了,看著蹦蹦跳跳開始動手整理的可愛秘書,一種異樣的感覺從心底逐漸蔓延,甜滋滋、軟綿綿,彷佛整個人都飄上了雲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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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文君將桌上一本《生技時代》雜誌翻了又翻,內容淨是一些枯燥無味的產業動態、科技新知等訊息,正等得不耐煩時,門開處,一個男人含笑走了進來。
「妳好。一些瑣事纏身,讓妳久候了,真不好意思。」應天碧雖然隨興適意,但應酬周旋的功夫卻也絕不含糊,一番話說得有禮周到,令人如沐春風。
「不敢,應先生太客氣了。應先生不嫌我們冒昧,百忙之中願意接受采訪,我們才真是感激不盡呢!」陳文君連忙起身相迎,笑意如花,眼角餘光掃了男人身上的穿著一眼,卻不由得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