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章 愛在等待(1 / 3)

閃光的樹

一、發藍光的月亮

那時我還小,剛上初三。瓢小蟲是我的同桌,他很瘦,個子不高,但臉上同身上的皮膚都異常白皙。陽光照射下,能夠看到他臉孔上藍色血管的細小光亮。我喜歡他嘴唇和耳朵邊的絨毛,它們總會帶給我溫柔想象。我還喜歡他瓦藍色的眼睛,那眼瞳裏像是有一汪清澈的湖水,風吹過,就會泛起波光。上課時我總是偷偷凝望他的側臉,他就像童話中的小男孩,永遠不會長大。

瓢小蟲是我為他取的名字,起因是有一段時間他穿的衣服上布滿了七星瓢蟲的斑點。那段時間他可愛的樣子像極了一隻小小的瓢蟲,從此我就叫他瓢小蟲。

初三的功課非常緊張,要想考上縣裏最好的高中,需要把聊天和做夢的時間都耗在書本上。我和瓢小蟲成績都不好,不同的是他非常喜歡課堂和書本,老師講課時他專注的樣子總是讓我感動。他說,他的姐姐為了他,初中畢業就去南方打工了,所以他現在坐在教室裏聽到的每個字,都是為了姐姐。他必須記住它們,他希望有一天,能夠向姐姐描述它們的樣子。我仿佛看到那些文字在初秋淡泊的空氣中舞蹈。他的筆記工整漂亮,我能想象當那個從南方回來的滿身灰塵與疲憊的姐姐,在看到這些字的時候,內心會湧起怎麼樣的柔情與歡喜。

我姐姐喜歡寫作。他說:她經常寫詩,或許某一天她會成為一個詩人。

我姐姐很漂亮,她從來不化妝,還是會有很多人在我家門口等待她。隻要她出門,他們就圍攏在她身旁。可她從不理會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因為她每次出門都牽著我的手。他的眼睛亮起來,亮度勝過了窗外稀薄的日光。

灰塵翩飛,有什麼東西聚集著,他的聲音像一種緩緩奏響的音樂。我總是聽他描述姐姐,描述一個又美麗又溫柔又寧靜的女孩。偶爾我會有一種奇怪的願望,希望自己成為他敘述中的人,那個有白蓮花般倩影的女孩。可惜我不是,我將永遠無法成為那樣的女孩。我的容貌跟美麗漂亮典雅動人這些形容詞語無任何交集,令人懊喪的是上天給了我一顆玲瓏的心卻又給了我一張烏鴉的臉。

懷著一種奇怪的願望,我開始幫瓢小蟲眷抄筆記。我們從學校圖書室借來很多本詩集和名著,將其中的精彩段落摘抄下來。

安安。在抄寫途中他會忽然停下來,認真地看著我說:我覺得你很好看。

我像是掉進了清涼的池水裏,渾身有種被水波激蕩起來的溫暖。

他回過頭去,話語自然飄散,隻留下我在原地獨自震顫。

有一次他借來顧城的書,我於是抄到了下麵的句子:

“我好象,終於

碰到了月亮

綠的,滲著藍光

是一片很薄的金屬鈕扣吧

釘在紫絨絨的天上

開始,開始很涼

飄浮的手帕

停住了

停住,又漂向遠方

在棕色的薩摩亞岸邊

新娘正走向海洋

不要,不要想象

永恒的天幕後

會有一對白鴿子

睡了,鬆開了翅膀

剛剛遺忘的吻

還溫暖著西南風的家鄉

沒有,沒有飛翔”

我把抄著這首詩的紙張悄悄撕了下來,夾在日記本裏。瓢小蟲沒有看見,他在專心抄著安徒生童話。

我好象,終於

碰到了月亮

綠的,滲著藍光

是一片很薄的金屬鈕扣吧

月亮一定很涼,像瓢小六的聲音飄過我耳朵時,帶來的顫動。我真想把手放在月亮上,讓那涼涼的藍光順著血管一直流到心房。

不知道很多年之後,瓢小蟲是否還會記得,有個醜姑娘,曾坐在他的身旁。

二、我是一座小城

我上高中了,是縣裏最好的那個高中,分數不夠,為此家裏花費了一筆數額頗大的錢。我因此接受了最好的教育。

瓢小蟲不見了,我已經很長時間沒有看到身上帶著七星瓢蟲斑點出現的男生。重點高中校園裏的男生們,都有千篇一律的麵孔。他們像森林裏的獸,而瓢小蟲,更像是柔軟的海底生物,有明亮的觸角。

那個眷抄著顧城詩歌的本子,不知是否已經抵達了美麗姐姐的手上。在南方明亮的天空下,那些詩句是否正在她的眼波裏輕輕流淌?美麗的白蓮花般的姐姐,和那些晶瑩的句子,在金色陽光下相映成章。或許她會在樹的陰涼下讀詩,穿著白裙子,也許是紅色;而我,夏天從不敢穿裙子,我的小腿粗壯,像男孩子。

我的同桌是個學畫畫的男生,開學很久了我一直沒有見到他。聽說他和其他的美術生在北京學畫。我叫安安,除了瓢小蟲,再沒有人溫柔地念過這兩個字。重點高中的日子,很長時間我都把自己浸泡在濃漿般的沉默裏。沉默地上課下課,沉默地放學回家,直到……

開學兩個月,我們換了一位語文老師。我是因為瓢小蟲的姐姐和顧城的詩歌才開始喜歡語文的。雖然離開了瓢小蟲,我依然每天都在本子上眷抄顧城的詩。上課鈴聲響過之後,我的筆尖還在摩擦著白紙。

你喜歡顧城?我聽到一個帶著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一種林木的清香傳來,忍不住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到一個穿藍色襯衣的男人正站在我的身旁。

他的手已經拿起了我麵前的《顧城詩選》,我看到他手背上的絨毛在陽光下輕輕晃動,像一圈小小漣漪。

你最喜歡哪首?還是那聲音,溫和的,略微顯出沙啞,是那種樹葉相互摩擦的感覺。

所有的。我說,低著頭,感受著他強烈的氣流般的男人氣息。

什麼?他微微俯下身來,我看到了他的臉,那臉上漂浮著朦朧的光,像籠著一圈淡淡的煙霧。

我仰起頭驚慌地麵對他,霧氣在繚繞,我真希望他看不清我的臉。一個醜女孩,他的心會不會皺縮,一個並不能帶來美麗幻想的女孩卻在讀著世界上最美好的詩行。然而他的神情是溫柔的,那溫柔像極了瓢小蟲,卻比他的更具有力量。

我喜歡每一句。我說,輕輕的,然而又是堅定的。

他拿著那本藍色封皮的書走上了講台。

我知道了他的名字,他叫祝一帆。下課時,他又一次走到我的麵前:你喜歡顧城的詩,以後可以去我家看,我那有很多他的東西。

我看著他的手指觸摸著封皮上的顧城兩個字:我也喜歡他,他是我們生活中的夢境。那團白霧又升起來了,他放下書,走了出去。

我翻開書,發現書裏夾著一張白紙。上麵用黑色鋼筆寫著:家屬樓三棟二單元303室,祝一帆。清瘦有力的筆畫,像他的人,帶著幾分俊朗、幾分迷離、幾分魅惑。

“我的心,

是一座城,

一座最小的城。

沒有雜亂的市場,

沒有眾多的居民,

冷冷清清,

冷冷清清。

隻有一片落葉,

隻有一簇花叢,

還偷偷掩藏著——

兒時的深情……

我的夢,

是一座城,

一座最小的城。

沒有森嚴的殿堂,

沒有神聖的墳陵,

安安靜靜,

安安靜靜。

隻有一團薄霧,

隻有一陣微風,

還悄悄依戀著——

童年的純真……

啊,我是一座小城,

一座最小的城,

隻能住一個人,

隻能住一個人,

我的夢中人,

我的心上人,

我的愛人啊——

為什麼不來臨?

為什麼不來臨?”

三、許多時間,象煙

我同桌回來了,他叫石亞,一個長頭發高個子的男生,背著畫夾,身上都是油彩味。他站在牆角,耳朵裏塞著耳機。直到上課鈴聲響過兩遍,他才回來,課上了不一會兒,他已經趴在桌子上睡了過去。

你英語好嗎?下課時他問我,他的額頭上有一道紅色傷疤,眉目間透著一股莽氣,大概漂泊久了的人,身上都會有一種風和塵土的味道。

不,不好。我搖搖頭,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他的臉。

切,重點高中的學生還學不好?後來我發現,切是他的口頭禪。

我成績不夠,差了很多,花錢上的。我低下頭。切,一個又呆又笨的醜女孩,我保準他會這麼想。

那也比我強,媽的,我要不是成績倒數也不會畫畫。他說髒話那麼自然,像呼吸一樣順暢。我呆呆地看著他,更加不知所措。他像一匹野馬,可惜這教室隻是個大籠子。

有機會去我們畫室玩,讓你看我的畫。他笑笑,從口袋裏掏出一盒煙,叼在嘴上,用火機點燃然後跑了出去。

我抄完了《顧城詩選》上麵所有的詩,石亞對我這個癖好非常不解:切,有時間不如好好念點英語,會了教教我,省得我每次都答零分。

零分?我張大嘴巴看著他。

他伸出手扣上了我的唇:這麼激動幹嗎,沒見過考零分的帥哥啊!

濃重的煙草味道停留在我的嘴上。那還真的很嚴重,我說。

他嘿嘿笑著:是啊,所以你得幫幫我。

他經常不來上課,大部分時間都是在畫室裏畫畫。我把英語筆記盡量記得清楚詳盡,每個單詞的解釋和例句都清晰明了。他的眼神裏閃過一絲感動:我應該怎麼謝你,要不要我來幫你抄詩?

不,不必。我急忙搖頭。

那我送你一副畫,我正在畫,畫好了告訴你。他神秘地笑笑。

周末的傍晚在家吃過晚飯,我重又回到學校,找到操場後麵的教師家屬樓。三棟就在操場邊上,也就是說從他家窗口應該能清晰地看到我們上體育課時的樣子。一陣微風拂過,想到自己奔跑和起跳時笨拙的姿勢,我感到臉孔發熱。

三棟二單元303室,我掏出紙片,盡管已經爛熟於心,還是忍不住又看了看上麵的字。風吹得操場上的樹木嘩嘩作響。那是一小片楊樹林,每一棵都有很粗的樹幹,樹葉在風中輕輕搖晃。我在樹下的單杠上坐了很久,直到天色轉暗,直到夜幕降臨,直到晚風吹送,直到群星滿天。

操場上有跑步的人,步調均勻而有節奏,步伐非常有力。我跳下單杠,跟著那個黑暗中模糊的身影一起奔跑。天邊有一彎新月,月光灑在樹梢,像一道道溫柔的水波。

四、流浪的夜

我喜歡上那片楊樹林,和枝杈上每一片跟隨夜風飄動的葉子。月光清朗的晚上,葉片上晃動的細碎光斑,像極了黑暗裏的寶石。

我常常獨自坐在黑暗裏,跑步的人每晚都準時而至,我喜歡踩著他留在月光下的影子跑步,聽著自己的呼吸在漂浮的塵埃中喘動。

跑累了,就坐在單杠上,望著三樓某個亮起來的窗口,也許那盞燈並不是他的,然而又有什麼關係。至少,我離他這樣近,隻需要跳下單杠,跑過一排在黑暗中閃爍著細小光斑的楊樹,再跑上三層樓梯,就能抵達。

這一串連續的動作我在頭腦中不知完成了多少遍。不知多少次我幻想著自己敲開了他的門,然後,雙腳踏入了他的領地。那一刻的自己是否會因為羞澀而顫抖,像在風中搖擺的葉子。他的眼神會像月光一樣照亮我嗎?

有一天跑完步,回到單杠上,我聽到一個陌生而嘶啞的聲音在叫我的名字。

安安——聲音綿延著,像水麵蕩漾開的波紋,那麼溫柔的感覺讓我想起了瓢小蟲清澈如泉水的眼瞳。

我跳下單杠,順著聲音的來源走去。模糊中,一棵楊樹後探出一個身影。走近了看,是一個戴著麵具的男孩。他穿著黑色的球鞋跟衣褲,似乎要與黑暗融為一體。

我慢慢靠近他,他是瓢小蟲嗎,還是我的幻覺和夢?

安安,月亮是銀杯子/始終飄著,裝著那片/美麗的檸檬……

雖然隔著麵具,我還是能夠感覺到他輕盈的呼吸,他透明的眼神薄如蟬翼,還有他白皙的皮膚,臉頰上藍色血管的細小光亮,嘴巴邊上的絨毛……

瓢小蟲,是你,你回來了。怎麼能不流淚呢,我童話般的小男孩。

安安,你哭了。我嚇到你了麼?他的聲音全變了,變得喑啞、低沉,充滿浮塵與沙礫。

不,我想你。淚水在我臉上寂寞地蜿蜒,像一條黑暗中的河流。

我知道,所以我來看看你。他輕輕歎了一口氣,樹葉在他頭頂嘩嘩作響,一片浮雲遮住了月亮。

瓢小蟲,你為什麼戴著麵具,我看不見你的眼睛了;還有你的姐姐,她好嗎?

麵具後麵的瓢小蟲沉默著,我等了好久,直到和他並肩坐在初冬的樹下,不斷從半空中墜下被黑暗剝落的葉子。

過了很久很久,我聽到他嘴唇開啟,他說:我出了車禍;姐姐結婚了,她說謝謝你。

戴著麵具的瓢小蟲轉過臉來看著我:她很喜歡那些詩,但她現在什麼也不寫了。

為什麼?我問,手指頭觸到一片冰冰涼涼的葉子,林木的芳香傳來,遠遠望到三樓的燈,亮了。

她懷孕了。生活不像我們想象中那麼晶瑩,安安,現實中沒有詩歌和童話。他看著我,我的手指還在捏著那片葉子。

怎麼,她過得不好麼?我問,聲音低低的,在風裏打著旋渦。

姐姐,她愛的人離開了她,她懷著那個人的孩子,嫁給了另外的人。安安,在夜裏看你,你的眼睛像兩顆星星。他的聲線摩擦著周圍的空氣,像一根琴弦在撥動音符。那聲音流淌出來,無比溫柔。

安安,我想每天都來看你,可以嗎?你還在讀詩歌嗎?在黑暗中他的手不知什麼時候搭在了我的手上:你就像個天使,安安,你永遠那麼寧靜。我讓你看一樣東西。他忽然站起來。我也起身,我長高了些,跟他並排站著,正好麵對那個黑色的麵具。我知道,被我晝夜思念的瓢小蟲就藏在那麵具後麵。

他拉下外套拉鏈,露出了裏麵的襯衫,借著稀疏的月光,我看見了七星瓢蟲的斑點。

瓢小蟲,他無從知曉,那一刻,我很想親吻他摘下麵具的臉。

五、夢園

你一直沒有去啊?是那個帶著磁性的聲音:書看完了嗎?他俯下身來,好聞的林木味道讓我恍惚覺得自己依舊置身於那片黑暗中的楊樹林。

我的手在語文課本上不自然地滑動,他站在我身旁,擋住了窗外的陽光和風,用他微彎的身體形成了一個小小的避風塘。

我張張口,詞語卡在嗓子裏,堅硬的石頭阻住了話語的溪流。隱約的,又感覺到那團朦朧的霧氣,就在我們之間若有若無地漂浮。

你看看這個。他丟下一個打印紙裝訂成的本子,第一頁是空白的。

“晚上,所有的人都睡了,你在我旁邊沒有睡。我們是怎麼開始談話的,我已經記不得了,隻記得你用清楚的北京話回答,眼睛又大又美、深深地像是幻夢的魚群,鼻線和嘴角都有一種金屬的光輝。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就給你念起詩來,又說起電影又說起遙遠的小時候的事情。你看著我,回答我,每走一步都有回音。我完全忘記了剛剛幾個小時之前我們還是陌生,甚至連一個禮貌的招呼都不能打。現在卻能聽著你的聲音,穿過薄薄的世界走進你的聲音、你的目光……走著卻又不斷回到此刻,我還在看你頸後最淡的頭發。”

下課時,我的目光已經離不開那些紙,紙上似乎還飄散著油墨的清香。他走出教室時沒有看我,窗外的陽光似乎轉淡了。

紙上的字,是顧城和謝燁寫給彼此的情書。

晚上,我拿著這個本子到楊樹下麵等待瓢小蟲,他一定會喜歡,我猜想,希望感受到他幸福笑容泛起的波光。可是他沒有來。第二天,他來了,躲在樹後麵,我們的暗語是顧城的詩。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

瓢小蟲就是我的黑眼睛。我帶了小手電,我們一起在微光下看那些文字。

你是屬於它們的,你會飛,眼睛裏映著我和世界。而我隻能躺著,躺在熱砂子上生病。安安,你看,這是不是在說我們?

瓢小蟲,我一直覺得你是從夢裏來,你和我身邊的其他男孩子,一點都不一樣。

安安,可是我現在已經殘廢了,我連自己都看不清楚,也不敢看清楚。我害怕自己。這種感覺也許總有一天會吞噬了我。

我們的目光又停留在那本子上。

瓢小蟲,你知道嗎?我遇到了一個人,就是他給了我這個本子。我說,沒有注意到自己的聲音裏浮起了很多個透明氣泡。

他靜靜地聽著,麵具裏的臉孔異常安靜,似乎連呼吸聲都聽不到。

他是新來的語文老師,叫祝一帆。說出他的名字,我感到心在夜風中輕輕顫動,從他身上傳出的林木味道似乎就在每一片葉子間遊動。我的聲音也不自覺低下去柔下去。

他說,顧城是生活中的夢境。我抬頭凝望三樓那一盞盞亮著的燈,仿佛他的氣息透過遼遠夜空傳了過來。

麵具裏依然一片靜默。我們中間隔了很長很大的一片空白,然後我聽到他說:安安,你應該去找他,他會帶給你很多東西。也許他還會為你打開一片天空。

他的聲音像是從水底升起來,帶著腐敗潮濕的海草味道。

安安,你應該去找他。他又重複了一遍,像彈奏著一首變調的樂曲,那語調裏傳出樹枝折斷的清脆聲響。

安安,我以後不來找你了。他歎了一口氣。

為什麼?我看著黑色的瓢小蟲,內心裏閃動著不安。

我要走了,去一個遙遠的地方,做整容手術。如果手術成功,我就回來找你。如果失敗,我就消失。安安,我希望你記得的,始終是過去的我。

瓢小蟲。你和我一起去見祝老師吧。不知從何而來的勇氣,我拉住了他的手,他的手心滲出細密的汗珠。

不,安安。他抽回了手指:我害怕光,更害怕陌生的人。安安,你是不是喜歡他?

瓢小蟲,你生氣了,我不該提祝老師對嗎?我們並肩站著,卻仿佛隔著一片風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