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三章 西藏散記(3 / 3)

往當雄方向,前不久發生地震,路邊學校的孩子在操場上讀書。沿途山脈平緩,草甸遼闊,犛牛和羊群一直漫到高坡上去。在一個小鎮子上用餐,屋後是草場,遠遠聽見歌聲,踏尋而去,是兩個女牧人在唱牧歌。雖然聽不懂一個字的歌詞,但那樸素、低沉而優美的歌聲,卻讓人為之陶醉。同行者想用現代設備錄下這歌聲,喚女牧人過來,說是給10塊錢,讓她們接著唱,可女牧人怎麼也開不了口。她們第一次從錄像機裏看到自己的麵容,笑成了一朵花。她們說,隻有對著犛牛才能唱出歌,她們的歌平時是唱給犛牛聽的。她們背過身,向犛牛走去,歌聲又響起來了。雪山下,草地上,女牧人漸漸消失在犛牛群之中,微風把歌聲捎了過來。

爬山上納木錯山口,四麵雪山,腳下是幾尺厚的雪,陽光燦爛,雪花飄舞。可以看見山口那邊一片湛藍,便是納木錯湖。在遼闊的草原上,一條黛色路箭一樣射向天邊,一邊是連接雪山的雪原,一邊是連接湖水的草地。白的,綠的,藍的,組成了幾何形的色彩構圖,煞是奇妙。

湖邊有羊皮筏,隻能在湖邊沿試水。清清的湖水深不可測,如海浪一樣漲落。此湖來自愛情的傳說,無非是淚水彙聚而成。剛才一路過來的雪山為念青唐古拉山,山是男人,納木錯湖是女人,一陽一陰,相依相戀,直到永遠。有牛年轉山、羊年轉湖的說法,朝湖的人繞湖一周祭祀神靈。捧起湖水飲一口,微鹹,是少女淚水的氣味吧。湖邊有藏民的帳篷,養有藏獒,是經營旅遊生意的。

在繞湖觀光的車上,來自漢、蒙、回、壯、藏等西部省區的同行者,唱起了各民族的歌。但高原缺氧,氣不夠用,有人需要吸氧,有人流鼻血了。雪山上冷,要穿皮夾克,湖邊太陽出來,又曬得光膀子發疼。

納木錯湖,是一個人煙罕至的地方。因為空曠,而成為人們親近大自然的自由天地。生活於此的牧人,在觀望遠方客人,他們也許不知道遠方世界的喧囂,隻知旅客的闊綽。客人也羨慕牧人所擁有的空間,又有誰肯把納木錯湖變成那個瓦爾登湖,讓人性回歸自然本原呢?隻是一個過客,感慨一番自然風光,又回到熙熙攘攘的都市裏去了。

過日喀則

過雅魯藏布江大橋,江水寬闊洶湧。繞過經幡飄舞的山嘴,車子爬上饅頭似的大山,迂曲蜿蜒,道路十分驚險。好在路麵平坦整潔,隻是坡度大,轉彎急促。幾十道彎後,爬上山頂,看見綠氈一樣的淺淺草皮上,零星地撒著犛牛和羊群。

下了山是羊湖淖,路邊有長發飄舞的藏民牽著威武的藏獒,讓你走進強悍與野性的境地,提供遊客留影服務。穀底有峭拔的雪峰,冰瀑布的懸崖,感覺奇冷。廁所卻非常潔淨,一元入內。一藏民小夥子熱情地與我套近乎,討要一支香煙抽,就像熟識的兄弟。我也被小夥子優惠,購買了他20元一顆的所謂雞血石。

沿河穀而下,山禿禿的,發灰發紅,有開的小礦山。田地正在收獲青稞,地裏有垛,曬場上牛馬拉著碌碡在碾打顆粒。有起場的、揚場的、裝顆籽的,在老家消失了幾十年的曬場上的景象,又在這異域出現了,或者說是保存完好。牛糞一垛垛,或摞成院牆,是倉儲的燃料。

經一寺院,寺塔高大莊嚴,僧人絡繹不絕。在寺外小攤上購買了一隻舊銅壺,是燒酥油茶用的。經一古堡,在這裏曾與英國人交戰過。

夜宿日喀則,酒店金碧輝煌,充滿異域風情。大堂內的店鋪,盡是當地或尼泊爾的金銀首飾,非常惹眼。

清晨,參觀紮布倫寺。此寺為達賴一世在15世紀建造,氣勢宏偉,莊重肅穆,從古到今香客如雲。排隊進入寺殿,撞響頭頂的銅鍾步入大殿,上貢哈達、酥油或錢幣。寺內街巷錯落,塔樓層層疊疊,有如一座迷宮。寺外,有盲人歌者,竭力彈唱,而施舍者不全是富貴之人。

寺院廣場上,突然來了一群洋人,是歐美自行車旅行團。一個個高大威猛,在香客們的簇擁下耍了幾個拿手車技把戲,呼嘯著一路奔馳而去。

在雅魯藏布江邊的一個小鎮上用餐,是一家地道的川菜館。店鋪旁邊幾個藏民,是剛從拉薩朝拜歸來,在帳篷下喝酥油奶茶,用小刀削吃羊排肉,說是冬天風幹的,生的,吃得很香。吃罷,收拾行李,搭農用車歸去了。

小憩於江邊交通檢測站,一個小女孩走過來,請教遊客英語。旅伴有人教她“歡迎來西藏”等詞彙,小女孩學得很認真。她說,阿媽病了,沒有再上學,想學好英語,長大當導遊。遊客們被漂亮又大方的小女孩感動了,紛紛拿出錢來資助她。

入夜回到拉薩,在天南海北酒店喝了辭行酒。當然是青稞酒。明日,各奔東西,藏鄉之行從此如夢如幻,伴你上路。

《人民日報》2009年12月22日、2010年1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