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2 / 3)

藏冬邊翻著白眼邊扔給他一條手絹。

「擦擦吧,都流出來了。」

「叫你找的藥材呢?」半張臉埋在手絹裏的燕吹笛,邊擦著鼻血邊問。

「在這。」也不確定這種藥材究竟管不管用的藏冬,自袖中摸出一隻繡袋,「你若要再煉的話,那就得趁快,我聽晴空說,軒轅小子打算在冬日過後就起程前往西域修煉,你要再不快點把藥煉成給他吃,你就沒機會了。」

燕吹笛馬上將眼一橫,「他又去找那個假和尚?」他才在奇怪近來軒轅嶽不待在他這都跑哪去了,原來又是那個天敵在搞鬼。

不想被風尾掃到的藏冬,趕緊把立場撇清楚。

「別瞪我,又不是我叫他去的。」打從自孤山回來後,軒轅嶽就老去晴空那看桃樹,他要去有誰攔得住?

「叫那個假和尚給我離他遠一點……」充滿危機感的燕吹笛,將兩掌扳按得咯咯作響。

「放心,你家師弟不會被晴空說服去當和尚的。」藏冬還不知死活地笑咧著嘴大聲嘲諷,「你也別以為晴空同你一樣,那小子才不會對軒轅嶽感興趣——」

「誰要你多管閑事!」漲紅了一張臉的燕吹笛,使勁地以一拳揍向他的麵頰消音後,氣衝衝地踹開家門,大步踱向丹房準備再次挑戰。

被揍趴在桌麵上的藏冬,一手掩著臉喃喃低語。

「為什麼每次一害羞就揍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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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習慣四海飄泊的碧落,這些年來雖在人間結識了不少友人,但因她時常為躲避黃泉而搬遷住處的緣故,故而能找著她,或是會特意登門造訪她的人並不多。

因此當這日花妖葉行遠帶著與他一同住在妖界的無音來訪時,久未見故人的她,在迎客入門後,當下即把葉行遠給踢到一邊,興奮地打開話匣子,與曾讓她照顧過的無音閑話家常地聊了起來。

「狐王要我來轉告你一事。」不情不願離開妖界的葉行遠,並不打算看她倆敘舊,隻想把話帶到就走。

「何事?」碧落邊喝著茶水邊問。

「你該準備回妖界成親了。」被狐王派來當通知人的葉行遠,慢條斯理地道出來意。

「噗——」碧落口中的茶水全數噴出。

閃得快的葉行遠,在避開茶水攻擊後,對她的反應不予置評地板著臉,而一旁的無音則是默默地掏出繡帕遞給她,並淡淡地問。

「你還是不想嫁他?」怎麼每次一提到黃泉,她的反應就這麼劇烈?

被嗆到的碧落邊拭著嘴邊說:「誰要嫁那半人半妖的小毛頭?」

「小毛頭?」葉行遠哼了口氣,瞪向這隻始終不肯認帳的鏡妖,「黃泉都已二十有七了,你究竟還想耽誤他多久?」

碧落一手指著自己的鼻尖,「我耽誤他?」

「可不是?」深有同感的兩名男女齊向她頷首。

她撇著嘴,「嫌我耽誤,他大可去娶別的女人。」她又沒要求他一定要死纏爛打的追著她跑。

「娶別的女人?」無音不以為然地瞧著老是心口不一的她,「你舍得嗎?」黃泉要是真跟別的女人跑了,看她不以淚洗麵才怪。

不想把心事在人前抖出來的碧落,抬起一掌製止知道些許內幕的她,「不準說,一個字都不要對我說。」

無音輕籲了口氣,「是你自己心裏有鬼。」

被堵得啞口無言的碧落,不自在的僵著臉,半晌,想逃避這個話題的她,忙轉過身不願去看無音那雙將她與黃泉之間看得透徹,了然一切的明眸。

「你在做什麼?」葉行遠兩手環著胸,看她在下一刻即忙碌地在屋裏走來走去。

忙著打包的碧落邊應邊收拾起家當。

「準備搬家。」既然他們都能找到她,代表那個小冤家也定能找到她,還是先躲為妙。

葉行遠緩緩潑了她一盆冷水,「狐王說,你再躲著黃泉不回妖界與他成親的話,狐王就要將人間所有的銅鏡全都砸碎,讓你無鏡可居。」

聽了氣得七竅生煙的碧落,用力摔下手中收拾的東西。

天底下哪有妖這樣強迫人家接受感激的啊?她不要狐王感謝她不行嗎?她根本就不興飲水思源那套,她愛的是大恩不言謝這款的不可以嗎?

「我看,不如你就好好同黃泉談談吧。」在她兀自生著悶氣時,無音一手撐著下頷指引她一條明路。

碧落乾乾地笑了笑,「要是那小子能談的話,我還需要躲他十年嗎?」她之所以長年來都有頭疼這毛病,全都拜那個自小就矢誌不移要娶她為妻的黃泉所賜!

「隻怕你躲的不是他,而是你自己。」隨手翻起一麵銅鏡的葉行遠,在看了鏡中人之後,好笑地勾揚著唇角。

回頭看向那隻心思纖細的花妖一會後,碧落不屑地睨他一眼,「我才不像你那般濫情。」

葉行遠不疾不徐地拿起桌上的銅鏡,並將那麵泛著黃泉身影的銅鏡轉向她。

「是啊,你隻是多情而已。」明著躲著黃泉,暗裏卻利用銅鏡觀看黃泉的一舉一動,看來她的心裏可不隻是有鬼而已。

驚覺他手中所拿是何鏡的碧落,動作快速地將銅鏡搶過藏在懷裏,而葉行遠與無音,皆不作聲地看著她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舉動。

「那個……」她訥訥地,「我隻是……」

「擔心他而已?」無音好心地替她找了個藉口。

「其實我會看他也不過是……」小臉漸漸泛上緋色的碧落,辭窮地頻轉著十指。

葉行遠索性也下水作陪,「習慣成自然,加上閑著也是閑著,所以就打發一下時間?」

「對,差不多就像你們說的那樣。」反正都被他們看見了,她乾脆就照他們給的後路大剌剌地點頭。

「你的臉皮愈來愈厚了。」很想替黃泉掬一把同情淚的葉行遠,不敢苟同地搖首。

「我記得你曾對我說過,撒謊是種欺人欺己的惡習。」無音拍拍她的肩頭,實在不懂事事精明的她,為何在自己的事上頭就硬要裝傻扮胡塗?

遭兩人合攻的碧落,抿著小嘴不置一詞。

「好了,既然話已帶到,咱們也該回去了。」留給她一個台階下的無音,趕在碧落翻臉之前挽著葉行遠的手臂朝門外走。

葉行遠不滿地繞高了劍眉,「你就這樣放她一馬?」也不想想黃泉因那隻鏡妖吃了多少苦頭,她居然還同情那個害黃泉一等就是十來年的女人?

「這樣就夠了。」了解碧落的她微笑地搖首,「相信我,自討苦吃的她也不好受的。」

一顆心被他們打亂的碧落,在他們走後,自懷中取出那麵她用來觀看黃泉的銅鏡,站在窗畔的她,就著外頭灑落的日光,微眯著水眸,一如以往地看著鏡中可望而不可及的黃泉,並習慣性地以指輕輕走過鏡中人的臉龐。

在發現自己又在做什麼後,急急收回手的碧落,反手將銅鏡擱蓋在窗畔的小桌上,心煩意亂地在屋內踱來踱去,但最終,敵不過內心煎熬的她,還是踱回鏡前,拿起銅鏡,依戀地看著鏡中那個在外頭四處尋她的黃泉。

她還記得他在十七歲那年曾對她說過的那些話,那些,她貼心收藏的字字句句。

碧落……

我喜歡你。

請你記得,我喜歡你。

這麼多年來,那些沉澱在她心頭的話語,從不曾遭時光的消蝕,即使離開了再遠,它們依然安靜地等在原地待她回首顧看,每當她在夜深人靜時,溫習起黃泉那份年少時的心情,那些宛如魔咒般的字句,便會縈繞在她的耳邊不肯放她入眠,說這些話的黃泉怎會知道,他的一席話,便是她多年來的思念。

低首將妥善收藏的紙張自懷中取出,就著銅鏡反射的日光,碧落攤開那張黃泉親手為她寫下的誓言。

上窮碧落下黃泉。

帶著點不舍的心情,修剪得圓潤的指尖,小心地滑過紙張上蒼勁有力的字跡,那夜黃泉戀暮的眼神,也隨著指尖下的墨跡,重新回到她的麵前。

他都已經二十七歲了……

「騙子。」就算他不會放棄,就算他再有心尋她那又如何?他根本就不可能陪她那麼久。

一顆淚珠滴落在泛黃的紙張上,緩緩地,模糊了黃泉的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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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間待了那麼多年,他記得其他眾生曾對妖類下了個結語。

妖類生性自私愛己,對他物絕少有愛,更遑論是情,此外,妖類還有一特色,就是與神魔等他界眾生一般,皆擁有永恒的生命與不變的青春,雖說妖界並無限製妖與人往來,但妖與人相戀,卻常因天性與永恒這兩點而很少有好結果。

這個說法或許對妖類都很適用,隻除了眼前的這對夫婦例外。

照例返家的黃泉,微側著身子倚在廊柱上,麵無表情地看著那對打他七歲起就忘了曾生過他的雙親,此刻正在王宮宮殿上,當著一票妖類的麵,上演著眾妖皆已看膩的卿卿我我戲碼。

也許是在殿上站了太久所致,也可能是眼前肉麻的畫麵太令人麻木,黃泉忍不住再打了個嗬欠,轉首看去,殿上點著頭打盹或是倚在柱旁夢周公的妖類也陣亡了不少,可那對位在上頭的夫婦,眼裏依然隻有對方沒有他人。

眼睜睜的看著家醜繼續外揚,隻能搖頭加歎息的黃泉,不隻一次地在心底懷疑,他究竟是不是那對夫婦所生的兒子。

撇去他們永遠都處於熱戀期的感情不看,瞧瞧他那個徐娘半老的娘,和那個依舊年輕瀟灑的爹,這一人一妖不會覺得他們這種組合有些古怪,可全妖界都覺得怪極了。

他若沒記錯的話,好像打從他家娘親嫁進妖界起,妖界中的眾妖就愛拿他們夫妻的身分與壽命作文章,隻盼這對極為不搭調的夫妻早早仳離,關於這點,他那個愛妻至上的頑固老爹早擺明了無所謂,而他家娘親也不會因他爹而想要追求什麼長生不老,套句他爹說的話,一旦等他娘百年了,經過轉世投胎後,他們又可以重新體驗一次愛情,據宮裏的妖說,他們正計畫要玩十次輪回之戀。

他一定不是他們生的兒子。

等得差點睡著的黃泉,在還是沒法與龍沼說上話後,腳跟一繞步出了殿外,打算等裏頭那對夫婦有空接見他時再去見駕。

帶著花香味的風兒穿繞過殿廊,他揚首看向殿外,眼前的景色依舊沒變半分,永遠都是這般春意盎然,不見風雨,不曉四季,就如同那些永不會改變的妖類一般,即使再過百年千年,也不見絲毫歲月的痕跡。

「黃泉。」

他回過頭,冷眼瞧著身後那個永遠都穿得一身綠意的柳妖。

「見過你父王了嗎?」款擺而來的扶風,軟嫩的聲調宛如輕拂過湖麵的柳絲。

「可以這麼說。」愈看她愈是皺眉的黃泉,不耐地看著她搖晃個不停的身子,「你一定要這樣搖來搖去嗎?」為什麼每回見到她,她都是這副德行?

她也很無奈,「沒法子呀,風一吹我就忍不住想搖。」

看了二十多年妖類的常態、人類眼中的異態後,黃泉有些頭痛地撫著額。

因她是隻柳妖,所以無時無刻見著她,就定會見到她迎風搖曳?那花王牡丹總愛穿得一身色彩鮮豔就是屬本性?杜鵑動不動就要咳兩滴血則算是應景?而一整年隻開一次花、且在天明前就凋謝的曇花,一年到頭昏睡不醒也屬常態是不是?他受夠妖界這些古古怪怪的妖了!

他不喜歡妖界之妖的原因就在這,無論大妖小妖全都外貌美得令人不敢逼視外,還一個比一個愛美、一個比一個無趣,就像這隻柳妖,擁有五百年道行,而在這五百年來她最愛做的事,就是站在湖畔顧影自憐。

搖著搖著搖到他麵前的扶風,笑吟吟地問:「找著碧落了嗎?」

「還沒。」懶得理她的黃泉,說完了轉身就想走。

扶風心急的聲音追在他的身後,「你若找著了碧落,勞煩你轉告她叫她速回妖界!」

他停下腳步,「為何?」怎麼在回來妖界後,所遇上的每隻妖都急著叫他找碧落回來?

「賽仙會就要展開了,她這個前任得主可不能不到場。」一臉躍躍欲試的扶風,眼中閃爍著不服輸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