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泉不屑地挑高一眉,「又是那個比美大會?」該說競爭是眾界眾生的天性嗎?都比了幾屆了,他們怎麼還是學不乖的又邀碧落參賽?
「對,你可千萬別忘了喔。」她才不信他們這些以姿容出名的花妖、樹妖,會連續三屆都敗給一隻小鏡妖,這回他們樹妖發誓定要奪回妖界最美之妖的頭街。
很想翻白眼的黃泉,低聲在嘴邊咕噥,「就算再比十回,你們也不會是贏家……」
「黃泉。」無聲走至他身後的葉行遠,在他回過頭時開口輕喚。
猛然深吸了口氣,與他眼對眼、鼻對鼻相視的黃泉,在片刻過後,絲毫不掩唾棄地往後退了一步。
「真惡心。」又來一個花花草草的妖類,分明就是個男人,偏偏長了張俊美過頭到已經可說是國色天香的臉蛋,害他看了就一陣冷顫上身。
「是真失禮……」被遷怒得莫名其妙的葉行遠,不悅地瞪向臉上寫滿了鄙視的他,「你的拒美心結要到何時才能解開?」天生長得美又不是他的錯,這小子幹啥每回一見到妖類就唾棄一次?全妖界上上下下,隻要是長得稍微好看一點的就得接受他這等惡意歧視!
他一點也沒有反省之心,「這輩子恐怕都解不開了。」
「碧落就不惡心?」眉心隱隱抽動的葉行遠不平地問。
他回答得很乾脆,「她不一樣。」這些妖怎可和未來的自家老婆相比?
「你有偏見。」
「我的確是。」心情惡劣的黃泉,一手指向身後的柳妖,「你可不可以叫你的同類別再搖了?」
葉行遠側過身子,看了那隻還是站在那搖搖搖……搖個不停的扶風後,麵色嚴肅地撇清血統關係。
「她是樹妖我是花妖,品種不同。」
「等我一會。」手癢得緊的黃泉,說著說著即轉身以一拳擺平身後那隻礙眼的扶風。
葉行遠啞然無言地看著躺平在殿廊上的無辜柳妖。
「找我有事?」發泄完畢後,渾身暢快的黃泉邊甩著拳頭邊問。
「我找到碧落了。」看了前者的下場,識相的葉行遠速速招出情報。
「她在哪?」登時麵色一改的黃泉,一手扯緊了他的衣領。
「梧桐穀。」葉行遠不慌不忙地撥開他的手,「你現下趕去的話,或許還能逮到她。」
太清楚碧落搬家能力的黃泉,立即把握時間想趕回人間逮妖。
「等等。」葉行遠一掌搭在他的肩上攔住他。「這是妖王要我交給你的。」
接過下一份獵妖清單的黃泉,攤開名單後不解地皺著眉。
「這回隻有一隻妖?」是他爹終於發現他的工作太過繁重,還是妖界的罪妖都快被他捉光了?
熟知內情的葉行遠搖了搖頭,「隻她就夠你受的了。」
「你認識這隻罪妖?」
「全妖界無妖不知她。」若不是因她太過棘手,狐王也不會指名讓黃泉去辦她。
「她犯了何罪?」他想不出區區一隻梅妖能闖下什麼得賠上性命的大禍。
不知該如何啟口的葉行遠,想了很久,最後在黃泉不耐的眼神下,沉重地歎了口氣。
「她吃了同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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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至盡頭,落了一地的梧桐,將秋日的愁緒淹沒了整座山穀。
任由鵝黃色的落葉覆蓋家前石階的碧落,此刻無心欣賞落葉紛飛的美景,一手用力扯緊繩索的她,在使盡了吃奶的力氣依舊無法捆緊衣箱之時,索性抬起一腳用力壓住塞了太多衣物,以致無法緊蓋的衣箱。
「搬家呀?」輕快的男音在她耳畔響起。
「是啊。」玉足高高踩在箱上努力捆綁打包家當的碧落,忙裏分心地應了聲。
「很忙嗎?」來者不敢苟同地看著她粗魯的動作。
「對啊。」忙得一頭大汗的她,也沒多想身後這個不請自來的男人是哪位,還以為又是路過她家的妖界同類。
「需不需要幫忙?」
「那就再好不過——」滿心感激的碧落方回過頭,臉上的笑意立即僵住。
收到消息後便十萬火急趕來梧桐穀的黃泉,此刻正微彎著身軀,笑咪咪地與這個每回見了他就逃的失蹤人口眼鼻相對。
「是誰出賣我的?」心情宛如烏雲罩頂的碧落,一個頭雨個大地瞪看著眼前的小冤家。
「葉行遠。」他慢條斯理地供出泄密者。
碧落緊咬著牙,「那棵臭芍藥……」她就知道那些花花草草的嘴巴沒一個牢靠!
「有沒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心情看似很好的黃泉,微偏著臉,兩眼對她眨了眨。
「還沒想到。」兩目不能移的碧落,所有視線都被這張以往隻能在鏡中看見,此刻卻走出鏡中真實來到她麵前的臉龐占據。
他好心地給她一個提示,「你不覺得我變了?」十年來未曾好好見上一麵,她一點都不覺得他無論是外表或內在的改變都很大?
「你又變老了。」緊攬著眉心的碧落,心情惡劣地低吐。
她永遠就隻會在意他的年紀!
「我要帶你回妖界。」俊臉一板,不羅唆的黃泉直接奉上來意。
「回去做什麼?」看他的眼神似乎是來真的,渾身發毛的碧落邊問邊把放在箱上的腳放下,並不著痕跡地看了看大門的方向。
「成親。」如她所料,響雷果然直接從她的頂上轟下。
熟知她的個性,一如她熟知他般,早料到她下一個舉動即是拔腿就跑的黃泉,隻是站在原地以目遠送,在聽完話就如一陣疾風狂飆出家門連家當也不要的碧落。掐指算了算時間後,準備逮妖歸案的他,好整以暇地扳了扳兩掌。
什麼都不想,隻想速速逃離此地避難的碧落,在黃葉凋盡的密林中橫衝直撞了好一陣,在認為她已在這座宛若迷宮般的山穀中甩掉追兵,停下腳步想喘口氣的她,才按著兩膝稍作休息時,前方近處卻傳來有一陣沒一陣的掌聲。
她狼狽地瞪大眼,看著倚在梧桐樹下等她的黃泉,正涼涼地朝她揮揮手。
「雖然你的妖力依然十年如一日的不濟……」踩著一地枯葉的黃泉,走至她的麵前一把提起她的衣後領,算是獎勵地贈上一句恭維,「不過,腳程還是挺快的。」
相較於氣息一絲也沒亂的黃泉,喘得上氣不接下氣的碧落,百忙之中朝他伸出一根猶在顫抖的手指向他聲明。
「我說過……我不會嫁給你……」喘死人了,要是他肯放水,把歲數倒回去二十年,她相信這回她一定能跑贏他!
已經對她的拒絕習以為常的黃泉,微微挑高兩道劍眉。
「這就是躲了十年後的答案?」龜之所以是龜,就是因為它有張頑固的殼可躲可欺騙,這讓他不禁要開始懷疑,眼前這個女人其實不是什麼鏡妖,而是隻說話不算數的百年老烏龜。
「對。」不想再次看見他眼中失望的她,在順過氣後倔強地甩過頭去。
觸感熟悉的掌心,在下一刻撫上她的麵頰,將她的小臉轉回至他的麵前後,情深似海的眼眸、俊美無儔的微笑,直逼向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碧落。
「你……」性感低沉的嗓音,當場誘拐她的三魂七魄離家出走。
就在他們兩兩凝視到碧落以為可能會持續到天荒地老之時,黃泉驀地兩眼一瞠,笑臉一收,出手如閃電地搶走那麵總是擺放在她懷中的銅鏡。
「還我——」猶如大夢初醒的碧落,在驚見常用來鏡遁的銅鏡被沒收後,急著要將它搶回來。
隻差數寸就撞上她鼻尖的臉龐,眨眼間又湊到她的麵前。
黃泉笑得很客氣,「有空嗎?」
「做什麼?」有點被嚇到的她,防備地往後退了一步。
「我接了件差事。」他興致勃勃地再靠向前一步。
姑娘不感興趣地揚起柳眉,「與我何千?」
「想請你陪我走一趟。」
「不去呢?」要獵妖就由他自個兒去,她才不想陪著他在人間大江南北地跋山涉水。
「我會施法砸碎人間所有的銅鏡,讓你往後隻能待在妖界或這麵鏡裏。」他邊說邊把搶來的銅鏡往懷裏一擱,恫喝地瞥她一眼,「或者,待會我就親手用這麵鏡封了你,讓你永遠留在我身邊。」
被他眼神駭住的碧落,緊抿著唇看著不常開口威脅他人的黃泉。
他沒什麼耐心,「如何?」
「你一定要靠得這麼近說話?」在他的氣息都吹拂至她的臉上時,她幾乎將兩眉連成一直線。
「想把你看清楚些。」
「手一定要捉得這麼牢?」她低首看著他不知在何時緊緊握住她的兩掌。
「怕你又跑了。」
「你的眼一定要這樣對我眨嗎?」她的不滿再繞至他那張讓人很難不受影響的臉龐上。
「我自戀。」
「……」她投降。
「不說話我就當你是答應了。」趕著上路的黃泉一手挽著她的腰肢,「走。」
「等等,黃泉——」伸直了兩腳直抵在地的碧落,萬分不願地以掌拍打著他的胸口。
眉心不悅地一皺,猛然轉過身的黃泉,毫無預警地低首吻她一記。
小嘴遭不明物堵上的碧落,兩眼眨了許久,這才發覺在她唇上的是另一張更溫暖的唇,芳頰霎時寫滿嫣紅的她,忙不迭地推開他的胸口速速退離他三大步。
「你……」震驚遇度,她掩著唇說得結結巴巴的,「你可不可以解釋一下……這、這個嚇掉我三魂七魄的舉動是為了什麼?」
「這是利息。」跟上前來的黃泉,回答得相當從容冷靜。
「利息?」她隻覺得滿頭都是小鳥在飛。
「十年份的利息。」他緩緩地加上注解,並嚴肅萬分地向她聲明,「從今日起,你得開始慢慢還。」
「不還行嗎?」
黃泉有禮地朝她微笑,「在我的人生都已經毀在你手上後,你說行嗎?」他們的孽緣,打從他還在娘胎裏就因她而結下了,現在她才想抽腿?門都沒有!
她理直氣壯地往前一跳,兩手擦上纖腰,「喂,把話說清楚,是你自己要追著我到處跑的,我哪有毀了你的人生?」
「你沒有?」一黑一碧陰森的妖眼,迅速伴著低沉的質問掃向她。
被他一瞪差點又嚇掉半條命的碧落,在他那令人無法辯解的目光下,掙紮了許久後終於不得不向他低頭。
「好……好嘛,我承認一半行不行?」分明就是他自己的問題,卻偏偏要賴到她的頭上。
得了好處還賣乖的黃泉,嘖嘖有聲地朝她搖搖食指。
「當然不行,你要負起所有責任。」這次待他把事辦完將她綁回妖界後,他要替她準備一座連隻蒼蠅也飛不出去的牢房,一副手銬、一副腳鐐,再日夜派三四個式神看著她。
她腹內的一把火忍不住又上來,「什麼負責任?你又不是女的!」怎麼他跟他爹一樣都搞不清楚狀況?
「我爹早把我許配給你了。」從一出生就沒法選老婆的黃泉,滿腹苦水地將手環上她的腰,「別再為這事瞪我了,相信我,你怨,我此你更怨。」
她好奇地以指戳戳他的黃蓮臉,「我若不負責任,你會不會變成怨夫?」看來深受其害的不隻她一個嘛。
「豈隻是怨夫?」他將兩眉攢得緊緊的,「你還得蓋座望妻台給我呢。」有些時候,他是真的滿恨他家娘親的。
碧落的兩眼閃閃發亮,「真的?」
低首看著她那副興奮的摸樣,無語問蒼天的黃泉歎了口氣,停下沉重的腳步後,他將她鄭重地擺在麵前,捧起她的臉龐給了她一記柔柔的吻,趁著她還在沉思之時,兩手環住她的腰際,俯身在她的耳際低喃。
「答應我,別再跑了……」他的聲音已經很像懇求了,「再追下去,我真的會變成怨夫的。」
在他懷中動彈不得的碧落,微偏過臉看著他,猶豫地揚起一手在空中停頓了許久,最後,她以掌輕拍著他的背脊,一如多年前安撫他的模樣。
絲絲的笑意偷溜出他的嘴邊,苦肉計得逞的黃泉,盡力捺住了笑意,大方地將她再摟緊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