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1 / 3)

晚上回宿舍樓,認識的同學都衝我詭異地笑,然後滿帶同情地拍拍我肩膀,以示安慰。笑什麼笑,不就是揭了個白榜又被貼了個白榜嗎,遲早是要被貼的,少見多怪,沒見過世麵的孩子們,我從心裏詛咒下一個被貼白榜的就是拍我肩膀的人。

下課至熄燈這半小時屬於老歪時刻,他積蓄一整天的力量,隻為在夜晚的三十分鍾閃光。我心懷詛咒地洗漱完畢時,老歪已經帶領若幹隨從開始偷窺大業了。

這幫人樂此不疲,現在偷看女生脫衣服對他們來說已經審美疲勞了,他們開始觀察女生在宿舍裏究竟會從事什麼樣的活動,以此獲得滿足感。有的人是鎖定一個目標連續觀察幾天,為以後追對方打下良好基礎,而老歪屬於遊擊隊員,打一槍換一個地方,沒目標,沒目的,就是窮樂嗬。

“目標,二樓西邊第五個窗口,一個穿黃色羽絨服的在對著鏡

子擠青春痘,很專心,眼睛睜的很大,這一臉痘痘得擠到什麼時候啊……”隨著老歪的解說,眾人發出一陣輕輕的感歎。

“目標,五樓東邊第四個窗口,咱們班的某某坐在床上,對著我們這邊發呆,她在想什麼呢?不會是愛上我了吧……原來她摘了眼鏡是這個樣子,比戴眼鏡好看多了……”眾人又是一陣輕輕的感歎。

“目標,五樓東邊第五個窗口,這人也是咱們班的,不知道叫什麼名字,她的打扮很怪異,穿著胸衣,披著羽絨服,不覺得涼嗎?……”

宿舍一片寂靜,眾人沒有任何回應。老歪一邊目不轉睛地盯著,一邊衝後麵招手:“來啊,來看啊,

她的胸怎麼這樣……”宿舍仍然是一片寂靜。老歪察覺到有些不對勁兒,一回頭,身後的隨從變成了謝頂。老歪傻了,拎著望遠鏡不知所措,有人悄悄地打開了宿舍的燈。

“望遠鏡哪來的?”謝頂冷冰冰地問。老歪傻乎乎地指了指自己枕頭:“從那兒拿的。”謝頂走過去,掀起他的枕頭,威而猛的小廣告平平整整地躺在枕頭下麵。謝頂拿起小廣告,粗略掃描了幾眼,臉色變得非常難看。他甩了甩手中的紙片,指著老歪說:“用望遠鏡偷看女生宿舍,枕頭底下藏這種不健康的東西,你是一個中學生嗎?你簡直就是一個淫魔!走,跟我去教導處!”這語氣和白天教訓我比起來,不知道要強烈多少倍,說完連煙也顧不上點,急匆匆地走出了宿舍。

老歪這個“淫魔”趕緊披上外套,連鞋也沒換就拎著望遠鏡跟出去了,我估計他現在的心情已經由“緊張,激動,興奮”徹底變成了“苦悶,焦慮,害怕”,兩罪並罰,不知道他能不能扛過去,淫魔鬥謝頂,估計免不了一番惡戰,結果如何就看老歪的造化了。要是不幸壯烈犧牲了,那也算創了個高一上學期就被開除的新紀錄,可以有幸與陳先生,耶耶和我齊名載入一中野史了。

想不到我的詛咒居然砸到了老歪身上,太不幸了,正好應了他說我的那句話:“牛逼是要付出代價的。”

這個時候,忽然熄燈了,我把門插上,趴到床上。“老歪真倒黴。”有人嘀咕了一聲,打破了沉悶的氣氛。“是啊,唉……”其他人也跟著應和起來。“都給我閉嘴!一幫孫子!剛才你們就在他後麵跟著看,怎麼光逮住他了沒逮住你們?看的時候比誰都積極,出了事兒比誰跑的都快,你們是人嗎?當時隨便誰捅他一指頭也不至於這樣,你們現在還有臉唧唧歪歪?再唧唧歪歪我把你們全舉報了去!”高才生們不疼不癢的感歎聽的我直惡心,真不知道世界上怎麼有這麼多不仗義的敗類,要不是我今天剛背上個警告,我真想直接摁住他們猛抽一頓。

聽我急了,高才生們都不出聲了,一個個縮在被窩裏不敢動彈,宿舍又恢複了安靜,樓道裏潑水的聲音,打鬧的聲音因此顯得格外清晰。我趴在床邊兒上點了根兒煙,有點兒擔心老歪的命運。

“草魚,你不會真把我們舉報了吧?”瓶底小心翼翼,充滿哀怨地問了一句,這種又傻又天真的語氣讓我覺得非常可笑。

“閉嘴,睡覺!”

大約兩個小時之後,我聽到了敲門的聲音,老歪回來了。我從床上彈起來給他開門。其他人被敲門聲驚醒,也都趴到床邊兒上翹首觀望。

老歪閃身進來,一屁股坐我床上。和出去時的憂心忡忡相比,現在他已經輕鬆了很多。

“怎麼這麼長時間?謝頂跟你感情還挺深。”我遞給他一根兒煙。老歪點上,猛抽了兩口:“別提了,本來半個小時我就交代完了,可是謝頂非讓我叫家長,這我能同意嗎,要是被我爸知道這事兒非得削死我,我就軟磨硬泡跟他哼哼唧唧,說我爸常年臥病在床,經受不住這刺激,你們怎麼處罰我都行,隻要不開除不叫家長,我雖然不是個好學生但至少是個孝順兒子,反正就是胡說八道,結果最後整了倆鍾頭才讓我回來。”

“你單挑謝頂?”“可能嗎?大半夜的謝頂把咱班主任又給拎過來了,還把他罵了一頓,說頭一天你們班學生揭白榜,第二天又是你們班學生偷看女生宿舍,你這班主任怎麼當的?陳先生臉上特掛不住,差點兒當場把我撕了,你看著吧,明天他還得找我。”

“最後怎麼說的?罵一頓就放你回來了?沒這麼便宜吧,我估計你明天也得被貼白榜,這可好,一下子三張,咱們仨能組成校園小虎隊了。”

“你別小虎隊了,要不是我聰明伶俐機智果斷,沒準兒就掛了。

看樣子開除是不可能的,家長也不用叫了,別的愛怎麼處置都無所謂。”“望遠鏡呢?”我忽然發現他空著手,老歪丟了望遠鏡,好比戰士丟了槍。“還望遠鏡呢,能活著回來就算好的,家夥直接被沒收了,我估計謝頂是嫉妒咱們,他自己也想看,可是沒家夥,所以打著教導處主任的旗號明搶我一望遠鏡,自己拿回家去看,最後還得讓咱們感激他,卑鄙,太卑鄙了,要不怎麼不長頭發呢。”他有些憤憤不平。

“行了,趕緊睡吧,都十二點多了,養好精神明天跟陳先生理論。”看到老歪沒事兒,我的困意也上來了。

第二天上課的時候,我滿腦子想的都是為什麼陳先生知道了那件事卻不跟我提,以至於耶耶叫我起來回答問題我都沒聽到,白挨了她幾眼瞪。

這事兒確實有點兒奇怪,他明明知道卻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甚至讓我一點兒跡象也沒看出來,難道他是我們家親戚?沒聽我爸說起來過我們家還有這麼有文化一親戚啊,難道他有求於我?更不可能了。要是陳先生直接報複我把我辦了,那我也就不鬧心了,他現在這麼做,就等於用頭發絲兒在我頭頂掛了一把劍,掉不下來,卻讓我感覺隨時有可能被插死。

心虛是一種很難受的感覺,太折磨人了,我現在就希望他能直接插我一劍。

如老歪所料,陳先生果然找他了,而且把我也捎帶上了。談

話的內容沒有任何新意,無非是告訴我們他當了十多年班主任,不聽話的學生見多了,但是像這種在自己班上連續出事兒的情況從來沒有發生過,而且出的還都是些新鮮事兒,間隔時間還這麼短,有必要加強對我們的監督同時提醒我們自己要深刻反省雲雲。

我看著陳先生滔滔不絕的嘴巴,忽然想起了他媳婦兒那兩片肥厚的嘴唇,讓我不禁對他們的私生活產生無限聯想。陳先生再不濟也是個高大魁梧算不上英俊至少挺拔的熱血男兒,麵對一個一米五幾滿臉油脂嘴唇肥厚的黃臉婆,怎麼下的了嘴呢?一不小心蹭到她的臉,唇膏錢肯定省了。自古好漢無好妻,真是一點兒也不假,難道是包辦婚姻?包辦婚姻害死人呀,我有點同情他了。

不知是渴了還是餓了,陳先生終於結束了演講,最後逼我們保證了一下知恥而後勇,期末考試力爭考出好成績,並威脅我們說,如果誰的期末成績在三十名之後,就得把家長叫來。前三十名?開玩笑吧?我和老歪相視一笑,裝作什麼也沒聽見就出去了。

老歪最終得了個留校察看一年的處分,但是並沒有被貼白榜,據說是學校嫌他的這兩起案子太齷齪,無法提上台麵,說出去實在有失市一中這種名校的尊嚴,因此沒有公之於眾,老歪也幸運地避免了身敗名裂的下場,校園版小虎隊最終未能聚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