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五道梁落雪五道梁天晴(1)(3 / 3)

你是管發電機的技術能手,我們一分一秒都離不開你。朱誌軍再也不吭聲了,他知道自己肩上的責任有多重。他是個兵,就得忠心耿耿地盡兵的職責。

朱誌軍又傾心盡力地堅守在發電機房了。他不換眼地盯著那飛速放旋轉的機器,巴不得把眼珠子摳出來似的盯著每一個零件。一天天地過去了,他忘了外麵的世界,也不記得自己曾經有過想離開發電機房的想法。一切都順其自然,一切都為了那個“心髒”的正常運轉。他已經把自己的身子和心與那台發電機融為一體了。難怪戰友們說,朱誌軍已經變成一台發電機了。

五道梁這個特殊的環境,漸漸地把朱誌軍變成了另外一個人,對發電機房裏的嘈雜無動於衷,對屋外的寂寞也無動於衷。

同誌們最先發現他性格上的變化是從與他的對話開始的。無論你多麼激動或多麼冷靜地給他講什麼事,他總是愛理不理的樣子,講完了,他也不表態,跟沒你這個人也跟沒他這個人一樣。他隻呆呆地坐著或站著,眼珠子像掉出來似的盯著麵前的發電機。你被他冷落了,便不得不帶著捍衛自己尊嚴的口氣問他:小朱,我說的話你聽見了嗎?他開了口:我又不是聾子。你再問話,他就不搭理你了。任你說得嘴唇出了血,他就是不開口。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五道梁養出了什麼人?傻?呆?

半傻半呆?是,也不全是。

有一點五道梁兵站的同誌們誰也不會否認:朱誌軍對自己的本職工作如癡如醉地熱愛著,對給戰友帶來光明、給過往人員送去動力的那台發電機,竭盡心力地守護著。

他把苦悶、孤獨和向往,都傾注在那支從格爾木買來的圓珠筆端,寫呀寫呀,誰也不知道他寫了多少,寫了些什麼。

他的筆記本鎖在床下麵自己釘成的小木箱裏。

心跡總有外露的時候。在發電機房那粗糙的土牆上,寫著一個女歌星的名字,草體,楷書,隸體……無法數清寫了多少次。不過,那印跡並不十分顯眼,如果不仔細看還真發現不了……

他不擔心有沒有人記著他。

他也不在意有沒有人忘記他。

冷冷的陽光從窗戶射進來,給滿屋灑下水波一樣的柔光。

寒風也從窗戶吹進來,像一把刀子,把那光波切麵包一樣割成許多小片。

陳二位慢慢地抬起頭來,我能看得出,他在梳理著紛亂的思緒。他說:

“下來,該給你講莫大平的故事了!”

“不,你已經開始講他的故事了!”這是我的心裏話,也是我有所感悟。

太陽又升高了些,灑在屋裏的光線更美麗了。

五道梁的春天像指甲那麼短,這個季節兵站門前的小河既不結冰也不溫暖。朱誌軍,還有莫大平,你們的痛苦每天都是新的,隻要你們想到這個“新”字,也許就不覺得痛苦了。

從兵站伸出的、穿過青藏公路的小路,在紛紛揚揚的大雪中墜落,延伸……

琢磨不透的小莫

陳二位上任站長後第一次和莫大平見麵,就撈了個很尷尬的局麵。時間是1998年夏天。這時小莫已經當了8年兵,站上的同誌都稱他是“老一輩無產階級革命家”。他從不否認,眉宇間還透著一種不可侵犯的自豪感。

一位家訪小莫完全是出於一顆善良的心。他想,小莫在五道梁有妻室兒女,那間當初受到一些人的冷落、後來又被一些人眼饞的既不是家屬院又算不上招待所的小屋裏,應該溢滿領導對其主人的同情和關愛,更何況小莫還是個性格見怪的老兵呢!誰知,二位來的不是時候,正遇上莎莎感冒,發著高燒。小莫的愛人重月抱著哭聲不止的女兒搖呀晃呀地哄著,嘴裏還哼著不知是催眠曲還是進行曲之類的小調。站長來了,童月不知所措地趕緊讓座:

“站長,快,請坐。真不好意思,屋裏太小又亂,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

小莫忙站起來擋在妻子和二位中間,對妻子說:“有我這個當家的在,還輪不到你迎客。”他又轉向二位:“站長大人,你串門也不挑個日子,不問問主人歡迎不歡迎你?”

說畢,他舉起手臂指著門。二位這才看見那個一塊塊木條釘的門板上貼著一張紙條,上麵寫著:“家有病人,概不會客”。他真想笑,但忍住了,莎莎有病!站上滿共十來個人,誰不了解誰呀,用得著以這樣多此一舉的方法謝客嗎?也許這一瞬間小莫感覺到自己對新來的站長少了點尊重,便端了個凳子讓二位坐下。

二位:“小莫,叫醫生來給孩子瞧瞧病,這個地方得了感冒可輕看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