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人一個個噤若寒蟬跪了出來,他木然卻似有實質的眸光淡淡掃過他們,從牙縫裏冷冰冰吐出一句:“除了雲嬤嬤,全部杖斃。”
聞言包括周嬤嬤和陳嬤嬤在內的人眼前一黑,渾身無力癱軟在地。
侍衛將人全部拖下去,出奇的是無一人敢求謝雲州饒命。
入王府做事的人都簽了死契,一旦犯事或是惹主子不高興被處死,府裏會在他們死後給他們家裏二百兩作為補償。
若是不甘心赴死,不僅會被當場杖殺,還會禍及家人。
在這等級森嚴的時代,這便是低等人的宿命。
雲嬤嬤麵色蒼白跪在地上,隻覺如芒在刺,身子都僵住了。
那威嚴深如潭淵的蕭王立在她跟前,說了令她餘生都心生夢魘的話:“本王留你不是因為你忠心,而是你與王妃最親近,還有利用的價值。”
對上位者來說,身份低賤的人隨時可替代,死幾個都無所謂。
可有利用價值的就幾個,若非觸及逆鱗,不會輕易處死。
雲嬤嬤深諳這個道理,所以極力的伺候裴顏,又能不忘自己身份,及時將裴顏的一言一行都稟報給謝雲州。
裴顏待下人不算苛刻,甚至比他們遇到的任何一個主子都要好,但雲嬤嬤不會可憐同情她。
主與仆本就福禍相依,裴顏得寵,他們能得到許多好處。
裴顏死了,首要擔責的也是他們伺候的人。
所以這也是那些被處死之人不求饒的原因之一。
謝雲州得知豆蔻也一同死在大火裏,對裴顏的死產生了懷疑。
直到她穿的那身還未被完全燒完的衣裳和裴顏的骨灰出現在他麵前。
他淤積在心口的那口氣終是沒順上來,一口鮮血吐出後就昏了過去。
等再醒來已是黃昏。
顧晏清將需要批閱的折子送到蕭王府,瞧見的便是憔悴不堪的謝雲州。
他雙目無神靠坐在楠木嵌螺鈿雲腿細牙桌旁。
手中桂花釀大口大口往嘴裏灌。
憔悴模樣哪裏還有曾經光風霽月的風姿,說是街頭浪子也不為過。
麵對這樣的謝雲州,顧晏清識時務並未出言相勸,而是默默提醒他奏折已送到後就退出了翰墨齋。
情字何解怎落筆都不對,顧晏清身為局中人亦未參透明白。
是以隻有時間才能淡化謝雲州心中悲慟,忘掉過去。
……
回到顧府。
顧晏清去汀蘭苑尋上官惜音未果。
一問門房才知人在西江樓。
那是府中最高的一處樓,當年成親時上官惜音說她喜歡站在高處俯瞰萬物的感覺。
當上大理寺少卿後顧晏清便請專人為她建造了這座五層高的樓。
拿著雲絲披風來到西江樓時,便見上官惜音看著城門口的方向出神。
顧晏清眸色暗了暗,走上前為她披上披風。
“阿音,起風了,回去吧。”
身子微側,她一臉淡漠錯開了他搭在她肩上的手:“多謝大人關心。”
話落,人轉身便要離去,半分也不想過多搭理他。
神情複雜看著她背影,顧晏清兀的出聲:“阿音,你不該衝動。”
上官惜音身形一僵止住步子。
他柔聲道:“那樣大的簍子,若是有朝一日蕭王發現端倪,連我也護不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