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何放下離九,輕輕地摸摸離九的頭發,“沒事了。”又握住離九的手,笑笑。
“孟將軍,這些馬就不要讓離九騎了,下次換溫和些的馬吧。”孟同口稱死罪,伊何卻看也不看,“孟將軍,起來吧,你教得不錯。”
禦狩如期而行。離九最終和那些後宮妃嬪一樣坐在平穩的馬車裏前行。
漫山遍野都是瘋長的野草和野花,它們像一道道顏色各異的不斷流淌的光,緩緩地蕩漾。風吹起來的時候,也是溫暖又和煦。離九透過小小的木窗呆呆的看著外麵的一切,很久很久以前離九也曾和哥哥和岐南一起在這樣的山坡上打馬行過。岐南?也不知道他還好不好。離九對於忽然想起的這個人一點都不陌生,她想這也許是為數不多的自己可以毫無顧忌的想想的人了吧。
忽然,伊何的身影出現在小窗邊,他靠近小窗:“離九,你喜歡什麼花?孤帶你去看。”伊何抬手示意馬車停下,將離九從車裏抱到自己騎的馬上:“孤終究不放心你一個人騎馬。”
伊何策馬前行。
離九坐在馬上,貼著伊何的溫暖的胸膛。本來在如此溫和的天氣裏和喜歡自己的人一起出行是一件美好的事,而離九卻與噩夢糾纏不清。就在伊何在馬場救過離九之後,離九又開始整晚整晚的做惡夢。離九看見了在伊何身後訕訕的放下手的孟同——如果伊何不出手,離九也不會摔死,孟同已經準備救她。離九想雖然自己在伊何心裏沒有他的江山重要,可他終於是愛自己的吧。於是,離九的夢裏,不再是被懷著野心的臣子追殺,而是她自己殺了蘇良和阿嫂。前一刻,夢裏的他們還一起烤著流油的兔子或者阿嫂在給離九綰發,後一秒,他們就倒在血泊裏,而滿是鮮血的刀劍就握在離九手裏。離九恐懼的要哭出來,是自己殺了自己的哥哥和阿嫂,長長的劍刺穿了他們的身體……離九不敢再想下去,再想就是深深地錯過與怨恨。
伊何低下頭,嘴巴靠近離九的耳朵:“離九,你怎麼了?是不是長途顛簸不舒服?”伊何驅馬慢下來,他注意到離九的異樣,離九在輕輕地顫抖,臉蒼白得像一張紙。
“沒有,陛下,我很好,隻是昨晚沒有睡好。”離九否認,她的眼睛盯著馬蹄踩過的野草和去年冬天的落葉。
“孤,希望你開心些。”伊何輕輕地說。隨即,他清喝一聲“駕”,馬匹開始迅速的奔跑。不久,就把那些負重前行的衛隊落在後麵。
離九有些不安,她抬起頭看著伊何的臉:“我們走得太遠了……”
“唔,”伊何停住馬,“那我們就等一下他們吧。”
伊何翻身下馬,指著不遠處長滿花的山坡:“離九,你喜歡什麼花?”
“什麼都可以啊。”離九看著他手指的方向。
伊何說:“那孤帶你走近了去看,你喜歡什麼花孤便讓人把它種滿辰風閣。”
很長很長的一段路,很多很多的花,有時候想來想去,隻是想讓一些東西慢一些,最好可以慢慢變成永恒。
“隻是一些小野花,種滿辰風閣會不會顯得我很沒有鑒賞水平?”離九聞著一朵藍色的小野花問伊何。
“你在乎這些麼?”伊何隨口接。
“萬一我嫁給你了,種小野花的王妃會讓你很沒麵子的。”離九幽幽地說。
伊何把一朵九瓣的紫色花放在離九手裏,“喔,你想得那麼久遠了。”
離九低下頭,聲音像蚊蚋:“我隨便說說的。”
“如果,你真的嫁給孤王,你就不會再住在辰風閣裏了,所以,在那之前,你種什麼都可以。”伊何滿眼笑意。
來自密林的風帶著微微涼意,每一朵花都開到正好。白色或者黃色的蝴蝶四處飛舞。長長的流蘇落到嫩綠的草上,兩個人沉默著不說話。
伊何微微動了動:“離九,孤那匹馬性子溫和的很。”殺意從四麵八方透出來。
“陛下……”離九止住了話。一把長長的劍刺出來,伊何抱著離九躲開,跑向自己的馬。他扶著離九坐住,手裏的劍破開撲麵而來的殺招。伊何也許是個劍術高手,但是他帶著離九,離九像個累贅一樣,現在什麼都幫不上忙。離九默默辨認了一下他們的招式,是農家的路子,剛正嚴猛。
重心一個不穩,離九被人揪下馬去。伊何隨之從馬上下來,他想殺過去去救離九。而他們卻沒有給伊何這個機會,他們把離九推下了山崖。
離九不斷地下墜,偶爾會撞上突出的岩石或者樹枝。離九忽然笑了,就這麼完了麼?終於結束了啊。她閉上眼睛,心裏滿滿都是要解脫的放鬆,早就該死了不是麼?再也不用想這世間的爾虞我詐,不知道摔死在崖底會不會血肉模糊很難看?離九掉下去的時候,還看見了伊何焦急的神情,不過這些在死麵前都不重要了。
然而,有一個人伸手接住了離九,抱著離九一起墜向深淵,那個人手中的長劍在堅硬的崖壁上劃出火光,離九知道他是誰了,離九說:“南哥哥。”
那個人輕輕地“嗯”一聲算作回答,於是離九放心的暈倒在他的懷裏。
岐南就抱著昏倒的離九,在崖底一片荒草裏跋涉。他必須在雨下起來之前找到地方上去,或者找到一個可以容身避雨的地方。然而,他遇見了三個刺客。這個級別的刺客在這個數量上對岐南根本沒有威脅,可是他不知道上麵是不是還有更多的殺手。據說農家派出了百餘人的殺手,百餘人想起來不多,但是真的遇到,會覺得上天入地都無路可走。盡管,岐南以後能一人一劍殺出寧軍三百鐵騎,但現在他還帶著離九,他不想冒險。當一個人身邊有什麼重要的人的時候,人通常什麼險都不想涉。何況,這也許會傷到離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