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地下一公裏(1 / 2)

會議一結束,李平安把劉羅鍋交給了朱青玉、劉澈,看他那架勢,分明跟拿了個燙手的山芋一樣。劉澈見狀就不由暗罵,******,你礦長都這態度,讓我們接下來怎麼辦?

三人下了樓,彙合了劉羅鍋的徒弟,到安排好的礦長澡堂換了工作服,就直奔井口乘坐罐籠下井。

劉羅鍋不是個滿嘴神神叨叨的巫婆神漢,除非必要,往往別人問一句他才答一句。劉澈看他在礦長澡堂熟練地換工作服的樣子就知道,老頭肯定下過不少井。

倒是他那個徒弟李樂十八九歲的樣子,喜歡問東問西,而且這家夥還帶了一隻大公雞,那公雞也跟這徒弟一個德行,倒不叫,隻是擰著腦袋四處看,渾不知自己死期已至,惹得很多工人圍觀。隻有這一人一雞兩個好象一點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還沒心沒肺地研究著怎麼把礦燈扣在帽子上。

西北是一塊貧瘠的土地,遍地黃沙,到處戈壁,幹渴的連耐旱的沙柳都長不高。這裏一年隻刮兩次風——西北風吹半年,東南風再接著吹完另外半年,一年就這麼過去了。

西北又是一塊富饒的土地,這裏地下埋藏著豐富的礦產:煤、鐵、石油、天然氣、鋁土、稀土、鉀鹽……大大小小上千家礦業企業,其中光煤炭企業就有幾十家,礦井上千對——煤礦的井基本上都是主副井各一眼,一對礦井不是指兩個礦,而是就指一個。

“劉哥,底下是不是很黑,很嚇人啊?”一行人剛到井口,迎麵就過來一群剛剛升井的職工,李樂看著下去的人一個個都幹幹淨淨的,上來的卻個頂個烏漆抹黑,抹得好象拱過了灶膛的豬一樣,連臉都看不清楚,終於開始緊張了。

“沒事,別怕,到井下,跟緊我就行!”劉澈把李樂手裏的礦燈拿過來,從他左胳膊下穿過去,從脖子後麵繞到右胸前,“這個燈很沉的,你要是扣在帽子上戴一天,保證你額頭上的皮能酸好幾天……這隻雞能不能先拿個袋子裝起來?”

入井罐籠就是一台大電梯,由於是工業用途,沒考慮人乘坐的舒適性,隻安全起見四周焊了幾塊鋼筋和鋼板,四麵透風,隨著罐籠快速下降,風呼呼的直往裏灌。

幸虧腳底下是密封的,否則會更嚇人,柳河礦的副井足有五百五十米深,也就是一裏多路,人向下看去根本就看不到底,罐籠一路向下,會讓人覺得自己像掉進了個無底洞一樣,沒幾個人受的了這種壓力。

十幾秒鍾後李樂忍不住拍自己的耳朵,看著他的樣子,劉澈就想起了自己第一次下井的時候,“不是你耳朵的問題,底下的氣壓比地麵高,咱們下降的太快了,你的耳膜壓出了暫時性耳鳴,一會等你身體內外氣壓平衡了就好了。”

罐籠掂了一下才停穩,一行人下了罐籠,隨著人流往候車區走。李樂倒沒了初時的害怕,好奇地左看右看。

實際上大多數第一次下井的人不但不會覺得害怕,反而會覺得很新奇——高大平整的水泥巷道,明亮的電棒,特別是鼓風機送來的呼呼的風,很容易讓人誤以為自己隻是進了一段地下道中,不是到了幾百米的地下。實際上也差不多,這裏隻是煤礦的主巷道,真正到生產一線還遠著呐。

乘車的人很多,劉澈拉著李樂的胳膊,防止他掉隊。柳河礦有南北兩個乘車站,每個乘車站又各有發往三個方向的車,每一趟車中途分別還分別要停好幾站,整個柳河礦井下所有巷道的長度加一塊足有三四百公裏,比北京地鐵的地下部分還長,這時候他要是掉了隊,劉澈可不知道哪找他去。

井底通勤罐車猛一看真像地鐵——鐵軌,鋼輪,電動,火車一樣的車廂……很多礦大學礦建工程的同學,畢業後沒有去礦上,而是跑到城裏修地鐵,就知道這其中確實有許多共通性。

當然井下通勤罐車不可能真修成地鐵,它要小得多,車廂隻有礦車一般大,每節車廂隻能放下一前一後兩個相對的座位,一個座位也就坐兩個人,朱青玉、劉澈再加劉羅鍋師徒就坐滿了一節車廂。

罐車緩緩啟動,一時間車頂電火花閃的直晃人眼。劉澈摘下安全帽蓋在臉上,趁機打起盹。在七百伏的直流電驅動下,柳河礦的井底通勤罐車時速可以達到三十多公裏,但就算這樣要到掘進二隊現在所在的采區也差不多要四十分鍾,下了罐車還要再坐一個纜車一樣的猴車往下行半個小時,最後再沿一個緩坡向下步行二十多分鍾。這一趟折騰下來,距離礦井出口少說三四十公裏。

前些年東部某礦發生透水事故,將近兩百名礦工被悶死在井下,網上就有人就傻傻的問,礦井淹水的時候,眼看就要淹死了,那些礦工怎麼就那麼傻,怎麼不知道跑啊?實際上不是礦工傻得不知道不跑,而是根本就跑不了。幾十公裏的距離,就靠職工的兩條腿,哪跑的及?

由於帶著劉羅鍋師徒,劉澈他們到工作地點的時候,已經有些晚了,掘進頭已經完成交接班,職工們正在施工。朱青玉在這邊看了一遍後,一擺手就把劉羅鍋、李樂扔給了劉澈,說自己要去另一個掘進頭看看。

劉澈心裏立馬罵起了娘,掘進二隊目前說是兩個掘進頭同時作業,但另外一個掘進頭隻是個準備頭,是掘進二隊為完成眼前這個掘進頭接替用的,連人都沒有幾個,去那裏能看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