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劉哥,咱們現在離地麵有多,多遠啊?”李樂放下背囊,喘著粗氣問,雖然一路上大多數時候都是劉澈幫他背著背囊,但顯然他一時還適應不了井下的環境。
別看礦井底下的氣壓比地麵大,可由於空氣流通差,氧氣含量反而比地麵低,人稍微運動就會忍不住喘氣,可礦工又偏偏是一種高強度體力工作。想象一下在青藏高原上挖石頭,你就會知道礦工的日常工作是一副什麼場景了。
國家修青藏鐵路二期工程的時候,一千來公裏的路,設立了一百多個醫療站,光醫療費用就投入兩個多億,配備醫務人員六百多名。柳河礦三百多公裏的地下,卻一個管醫療的都沒有,也無怨的礦工是最危險的工作。
“離井口的距離大約是四十公裏,離頭頂地麵大約一公裏吧!”劉澈也抹了把汗,這個深度地熱已經非常明顯,就算掘進頭有一個巨大的通風管在一刻不停地呼呼吹著風,常年仍維持在四十多度。
劉澈把掘進頭唯一的一張桌子給劉羅鍋搬過來,劉羅鍋勘查好方位,將桌子重新擺了一下,李樂就在桌子上鋪了一塊印著八卦的桌布,接著取出碗,把一瓶墨汁往裏倒。
劉羅鍋則從布袋裏掏出那隻已經被憋得快沒氣的大公雞,拿出把鋒利的菜刀,試了試刀鋒,這才在雞脖子上一抹,那隻仍然還迷迷糊糊的公雞連叫沒來得及叫一聲就一命嗚呼……看著兩人熟練配合的動作,劉澈卻越看越覺得不靠譜啊,這場麵跟電影裏演的似的,能行嗎?
墨汁滴了雞血,劉羅鍋就學電影裏那樣用墨汁在黃紙上開始畫符,李樂則從帶來的布兜裏掏出其他貢品,開始布置法壇。
礦井下是嚴禁煙火的,不過這顯然難不倒這些專業人士。李樂接下來掏出的東西讓劉澈大開了眼界——最先是兩根“蠟燭”,又細又長的白色“蠟燭杆”頭上沒有絨芯,而是頂了個火紅色燈炮,香也是電子香,三個塗成深棕紅色的吸管,各裝了一個紅色的發光二極管。
李樂最後從布兜裏掏出一個大蓄電池插上,燈就亮了。劉澈看那燈泡玻璃的厚度,以及燈頭、插頭、開關的樣式,竟然還是防爆的。
劉澈邊看邊心說,這是不折不扣的糊弄鬼呀!九泉下的張平、張大個子如果看到這套東西,本來心平氣和的,說不準都會發飆。
煤礦死人其實不是新鮮事,這些年國家煤炭行業雖然安全形勢一直都在好轉,可是有統計的百萬噸死亡率仍然一直在一上下,就是說全國每采出一百萬噸煤,就得要一名礦工的命。
這幾年國家每年的煤炭產量在三十五億噸左右,把這個數字除以一百萬,你就能知道這一年有多少礦工進了井下沒能出來。
掘進工作才剛剛開始,掘進頭正在打眼準備注水,很多工人一時沒事,見這邊又是殺雞,又是畫符的就都圍了過來看熱鬧。劉羅鍋、李樂早就習慣了被人圍觀,絲毫不在意,但劉澈卻不能就這麼看著,要是被下井檢查的礦領導,看見他劉澈帶班時候,工人不幹活,看殺雞,那可是吃不了兜著走。
“都******圍過來看什麼,不用幹活了嗎?再看今天每人扣五十塊!”一聽要扣錢,一群人才立馬作鳥獸散,隻有一個二十出頭的瘦高青年拖在最後慢慢吞吞的還不想走。
劉澈一瞪眼,“說你呐,劉錢龍,怎麼著,跟我一家子,我就不敢罰你是吧?”那人聽劉澈這一聲吼,這才呲牙咧嘴的跑了。
即便是劉澈他們公司這樣正規的國有大型煤炭企業,這種粗暴式管理仍然是一種難以杜絕的現象。沒辦法煤礦這灘水實在太稠了,一線職工很大一部分是當了好幾年兵退伍的老兵油子,剩下的相當一部分又是社會上的二流子、混混,中專技校加大學畢業生一起,連總人數的十分之一都占不到。
尤其是這裏地處西北,千百年來長期跟北方遊牧民族對抗中,能延續下後代的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本身就民風彪悍不說,而且由於地廣人稀,經濟不發達,交通和信息不便利,在某些人眼裏這竟成了優點——成了某些通緝犯的最假藏身處。就在去年,鄰市一家煤礦就被查出一個人來。
那是一個極為偶然的事件,起因竟然還是因為那臨時工幹得太好了,礦上準備給他轉正,但在核實材料的時候,卻無意中發現他的身份文件是假的。礦上懷著滿腦子不解就認真查了一下,這一查不要緊,真真查出了驚天大案。看著挺老實的一個人,身上竟然背了五條人命,而且事後還有分屍行為。
據說放眼西北幾省,這樣的事情每年總要發生十幾回。傳聞全國十萬在逃通緝犯,有五萬在西北。在這大西北的煤礦上,有時候真不能確定身邊都是些什麼人,也許剛剛跟你一塊幹活、吃飯、說笑、對罵的人,就是個變態殺人狂也說不準。
煤礦就像一個狼群,不厲害點根本就鎮不住。壓製不住下麵的狼崽子,別說安全生產,沒人出麵找你單挑就不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