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新型通訊係統在創造接近其他民族和國家的途徑、開辟政治合作與發展的新道路空間的同時,也引起了人們對差異的認識,即對生活方式和價值取向多樣性的認識。這種認識盡管可能增進理解,但也可能導致人們對什麼是差異津津樂道,從而導致文化生活進一步分崩離析。”傳播媒介的全球化包含著一係列複雜的過程,它們影響著各種層次的政治認同。在整個世界範圍內,傳統的政治認同可能在很大程度上遭遇自下和自上的雙重挑戰。然而,盡管一方麵是牽動民族認同的引力,另一方麵是當代文化與通訊體係的多元取向,而且兩者之間的斷裂在不斷地增長,但是,這樣一對異質化的壓力會有什麼樣的具體後果,還遠未清晰可見。赫爾德寫道:“全球文化和民族認同雖然已轉向於一個國家權力更加廣泛的通訊結構中,但還是不能斷言,究竟是一種全球文化會脫穎而出,還是各種民族(國家)認同會經久不衰。結果是不確定的;基於同樣的原因,在這個複雜的網絡中,民族國家未來的文化地位也同樣是不確定的。”因而,赫爾德對公民身份所持的是一種變革的觀點,既肯認它向全球擴展的可能性,同時不放棄傳統公民身份的重要性。為此,他明確指出,個人能夠在不同程度上為不同的目的卷入到不同的聯係和團體之中,從而確立了建立一種新型的“複合公民身份”的基本思想。顯然,複合公民身份是在仍然堅固的民族國家公民身份與勢不可擋的全球公民身份之間尋找平衡點。與楊極為不同的是,赫爾德並沒有變更我們對公民身份這一概念的傳統理解,其理論傾向相對而言比較保守。他所提倡的複合公民身份既保留了舊的傳統,又體現了新的因素,尤其重要的是,他並沒有抹殺兩者之間的衝突,而是認為借助於一定的機製,兩者可以並存,這種機製,便是他所提出的“世界主義民主”或“全球社會民主”。
赫爾德認為,在全球變遷當中,全球公民之間不可避免地會存在許多利益衝突,但是也會有許多共同的訴求,比如加強多邊主義、建立提供全球公共物品的新機構、管製全球市場、深化責任、保護環境,以及急需糾正每天殺害數以千計的男人、女人和兒童的社會不正義等等。這為我們創造了建立一種世界主義原則的空間。世界主義原則可以作為製定標準或界限的基本價值,任何個體和組織都不得違背;並且它可以被當作某些政治管理和法律製定形式,它創建的權力、權利和約束超出了民族國家的要求之外。他寫道:
“世界主義可以被當作道德和政治前景,它依賴於自由主義多邊體製的力量,尤其是它信奉普遍標準、人權和民主價值觀,而且試圖具體規定所有人行動的一般原則。這些普遍原則,能夠在管理人們生活的機構決策中形成保護和培養每個人平等利益的基礎”。赫爾德強調,世界主義不是由另一個時代的政治理想組成的,而是內在於已經以獨特方式改革了國家主權的規則體係和機構當中。
具體到什麼是世界主義,赫爾德將它歸納為一組原則,其中八個方麵最為重要,它們是:平等的價值和尊嚴、主觀能動性、個體責任和義務、同意、公共事務須通過投票程序集體決策、包容性和從屬性、避免嚴重傷害、可持續性。第一個原則承認道德關懷的終極單位是個人,而不是國家或其他任何特殊的人類組織形式;第二個原則承認,如果第一個原則得到了普遍承認和接受,那麼人類能動性不能被理解為純粹傳統或命運的表達;而必須被視為反作用能力——不僅僅要接受,還要在其他人選擇的前提下影響人類共同體。
主觀能動性意味著人類自覺推理的能力、自省和處決的能力。第三個原則的含義可以理解為,人們不可避免要選擇不同的文化、社會和經濟計劃,這些差異必須得到承認。第四個原則認識到堅持平等價值和平等道德價值以及主觀能動性和個人的責任都要求非強製性的政治過程。原則五承認,盡管合法的公共決策是來自同意的決策,但是這必須跟集體決策的決定性階段的投票行為聯係起來,必須跟多數原則的程序和機製聯係起來。原則六試圖闡明在集體決策的單位周圍劃定合理界限的基本標準,簡單來說,它意味著那些明顯受公共決策、問題或程序影響的人,應當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擁有相同的機會直接或者通過選舉產生的代表間接地影響和塑造它們(公共政策等)。原則七為公共決策確立了明確的出發點和指導的取向。原則八試圖確保公共政策和全球生態環境平衡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