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生死兩茫茫 (3 / 3)

我去時,他都沒正眼看我,出來後走得很快,存心把我甩掉。為這樣更好,我正不願意和他在一起走呢。

到了家門口,肖銳果看我悠哉地在後頭走,於是就喊:“快點走。”

我拿眼睛橫他:“你能耐什麼?滿大街的誰都瞧不起你,你也就能和我裝老子。”

一個巴掌扇來,挨在我的臉上火辣辣地疼。納悶他怎麼能下去手。人鬥誌沒了,好的脾氣和耐心也一起沒有了。我能理解他。

把門打開後,他大搖大擺地往床上躺。並問:“老太太哪去了。”衝著房頂說也不知道問誰呢。

我說:一個月前,她老離開人世了。

肖銳果竟然很平靜,甚至臉上浮出一絲笑意。那種笑簡直讓我心寒。隻聽他一字一句地說:“終於死了,現在,她的一切都歸我了。”表情淡淡的。我氣憤地說:“爸!奶奶臨終前一直在念叨著你……”他冷笑說:“出息啊你兔崽子,敢訓你老子了。”那種凶惡的表情讓我不敢再看第二眼。

每天晚上,肖銳果都招呼一堆他的狐朋狗友們唏哩嘩啦打麻將。我用被子將頭後捂住。任憑眼淚把枕頭打濕,我才知道,那一切是多麼令人懷念。

有時,美夢剛做一半,肖銳果那冰涼的手拽著我的脖子一直搖醒我。然後塞給我一張票子對我說,買三瓶啤酒來,快點。

我怎麼敢不去呢?我怕挨打,更怕挨他的打。我親愛的警察叔叔啊,你為什麼不多關他幾年呢?這時候我又想去上學了,多難得的想法啊!上學的時候,最起碼我能歡笑,能一堂課又一堂課地和同桌一起看懸疑小說。

真是受不了,肖銳果的虐待。我簡直要離家出走了。

於是我常常去長眠於地下的奶奶那裏。坐很遠的車到郊區,第二天帶著黑眼圈上學去。我爸也從來不找我。我唱歌給她聽,一首又一首,我想這樣她應該不會寂寞了吧?我還會對著她狠狠地罵肖銳果,不知她可聽見。

在這種悲痛中,又一個春節來到了。肖銳果在前一天的晚上走了,應該不會回來了。更悲哀的是,由於電費太久沒交被停了,當夜幕降臨,樓下的鞭炮聲響起,我帶上家門出去。

離我家不算很遠的小花園裏,被彩燈裝飾得像個世外桃源。我想,這個城市裏,像這樣美麗的景色我錯過多少了?

本來準備給很多人發祝福的,可手機在那天晚上丟了。我不知這是否是上帝的懲罰,我摸出兜裏僅剩下的一塊錢,給我姑打電話準備去那兒過年,半天沒人接,給我媽打結果也是如此。

家裏的鑰匙忘帶了。真倒黴。

街上一片歡聲笑語,我順著街一直走。此刻,我是這城市裏最失意的人。

我什麼都沒有,感到快像老鼠一樣,馬上就凍死街頭了。靈魂四處遊蕩,身體隻是我借來的。

腦海裏一片空白,隻有蘇軾的《江城子》。於是,我用故作輕柔的聲音念給她聽:夜來幽夢忽懷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斷腸處,明月夜,短鬆岡。

念完,我一個人孤零零地跪在那裏,狠狠地哭了。再沒有一雙手讓我取暖,再沒有一個懷抱容我哭泣。奶奶,你陰間過得好嗎?

很好吧,一定很好吧?

我是真想你了。雖然活著的時候。我從來沒喝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