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夜,我不知其歸宿。我就這樣親自上演了一個現代版的《賣火柴的小女孩》。又下雪了,下得真大。這可能是冬天裏最後的一場雪了吧?又回想起,在那個雪季,是誰在雪地上寫下我的名字,是誰說過,誰的家,隨時歡迎我。是誰,在夜幕裏把我擁抱得那麼緊。誰又是誰,總是對我笑總是用不易覺察的方式愛著我。唉,這是不是愛?又是哪一種愛呢?
內心裏,我竟然是那麼地想念著路誠,想和他一起過年。
有時候,覺得從陌生人到這種依戀的感情多麼難得,要好好珍惜它。它真的不像是大人們說的那樣的。
鞭炮秦出音符,我踏著這活潑的節奏向前跑了,像小鹿一樣歡快。遠遠地,我就看到路誠一手捂著耳朵,一手伸著去點一個煙花,那樣子極為搞笑。天空中變換出五顏六色,我看路誠的臉像打上了馬賽克似的,透露出一種“朦朧美”。
他仰望著天,眼神略帶憂傷。
“路誠。”輕喚這個溫存殘留的名字。
他轉過頭看我,指了指天,什麼都沒說。他早已換上新衣,看上去風流倜儻,氣宇軒昂的,真像一個王子啊。
還圍著一條圍巾。
讓我想起了小時候有一個童話《小王子》裏麵的插圖。
我站到離他很近的地方,和他一起仰望。我好像聞到紫荊和木棉的清香了呢,是路誠身上的味道嗎?
“肖若兒,和我一起放煙火嗎?”
我遲疑著搖頭。路誠卻迷人的樂了:“你現在的樣子,像仔仔豬。”
聽到這話我也樂了,並壞壞地對他說:“我和你也挺像的啊!”
星空燦爛,在城市的夜空真是難得。明天,定然是個豔陽天。漫天飛雪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停了,皎潔的月光格外好看。
我看煙花升騰,綻放,好像是從路誠手心裏開出的。看著看著我就醉了,眼裏一片五彩斑斕。路誠把打火機遞到我的手裏,示意我去點下一個煙花。我尋思半天應該怎麼去點,離挺遠的伸長胳膊去點半天也沒著。我連聲說見笑了見笑了,可是手怎麼發抖了呢。心裏罵著自己真是沒出息。
我這是頭一次放煙火啊!
開心。無比的開心。
路誠於是握住了我的手,很穩地點燃,他的手,依舊那麼暖。然後有一個男人走了下來,路誠很輕地叫了聲爸,然後又指著我,介紹說我是他同學。那是個高大的男人,有著孤傲的氣質和路誠一樣。男人說:“姑娘,快回家吧,家人惦記著呢。”他旁邊,路誠的眉毛絞到了一起。
我說,叔叔我正要走呢。
家裏依然沒人,我到鄰居家給肖若果打電話,說我忘帶鑰匙了。沉默許久,他說,好,閨女,我這就回家。
鄰居的新婚夫婦對我很好,讓我吃各種各樣的糖。吃著我就落淚了,弄得小兩口不知所措。其實我就在想,曾幾何時肖銳果能如此溫柔地和我說話。
我說:“打擾了,我爸馬上就回來了。”臨走時,他們塞給我滿滿一兜的糖果。
肖銳果看到我之後擠出一個疲倦的笑容,他撫摸了我的頭,把門打開。進屋後他說,閨女餓了吧,我給你做飯啊。
這頓年夜飯很簡便,米飯加一盤粗細不一的土豆絲。肖銳果在一旁看著我吃,並說著,肖若兒大了會照顧自己了吧?他還笑著跟我講一些我小時淘氣的事。
嚇了我一跳。真的嚇了我一跳。我都沒敢動筷子,愣了好半天。他好幾年沒見我從局子裏出來都沒有搭理我,竟然主動和我說話了,還給我做吃的。
我抬起頭問,你今天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沉默許久他一字一句地說,我殺人了。我驚詫我如此安靜,甚至眼睛都沒睜大。我和肖銳果的關係一直都很木訥,他也從來沒有愛過我,他就是斷氣了也不關我的事。我恨他,幾年來我一直恨他。我在想,如果他真能夠消失在我的生活裏,那太好了。
可是可是……到底有多大的恨。能想讓那個鮮活的生命終止呢。他的故事,我真是一點都不知道啊。
我還是一個小姑娘。有些東西真的搞不懂。可是觸摸到的,冰冷殘酷的一麵讓我感到有點害怕了。
有一天我長大了。我會是什麼樣的人?過著一種什麼樣子的生活呢?
肖銳果使勁地握住我的手:“我不能在這兒多呆了,如果再能有一次機會,我一定好好養你,讓你幸福。”他頓了一下又說:“若兒,我把這幢房子給你,連著房子裏的東西一起給你。你能不能借我點錢。奶奶留給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