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大臣親王未經傳召而私闖內宮禁地,絕對是滔天裂地頂級大罪,是對天家高高在上權威的挑戰。正德年間一個九品芝麻官,當了一輩子縣太爺的筆墨師爺,伺候著縣老爺看狀子寫批文,好容易熬到須發皆白告了老回家頤養天年,想自己一輩子給朝廷當差,結果連皇上長什麼樣都沒撈著一根汗毛瞅瞅,心裏真是不平衡,一激動賣了房子賣了地湊了湊盤纏,不顧家裏老婆子的嘮叨阻攔,背著個小包就吭哧吭哧的往京城去了,走了七七四十九天,從自己的小鎮子趕到了京城,真大真漂亮!四處逛了逛,上齊化門城根底下的茶館坐會兒,給了五個大子兒,坐那灌了兩壺茉莉花,傻嗬嗬的聽了一下午的五虎鬧東京,等天上都淨是紅色兒的雲彩了,才回過神兒慢騰騰的往小旅店走,品著嘴裏殘餘的清香味兒,直搖頭晃腦的感歎,真過癮,不像自己那小地方,茶館裏永遠泡的都是碎茶葉末子,牙磣的厲害!一年到頭的講雙下山,也不嫌膩味。第二天起了一大早,上天橋吃了一溜的小吃,什麼驢打滾,豌豆黃,老豆腐,撐的直打嗝,又人擠人的看了幾場雜耍,胸口碎大石唔得,樂的不行。隔北京城混了好幾天,在茶館交了好幾個狐朋狗友,其中有一個叫祝厚的,最沒正經事天天跟著他走街串巷的找樂子,那天這老先生合計了一下,感歎說這麼多天還是沒見著皇上長什麼樣,回了家也不甘心。祝厚一聽這話樂了,說老哥你別愁,我當多大事呢,別人指定辦不成,到我這小事一樁。又說自己是給大內運送水車的,到時候把他往水車裏一塞就齊活兒了。等那天天黑了,老先生在水桶裏被顛地七葷八素的進了宮門,下了地站都站不直,怎麼呢,嚇得!一睜眼就看見大內侍衛把他團團圍住了,老遠好像還看見一大群美人圍著一個穿龍袍的人笑的直岔氣,定睛一看,這皇上不就是那個祝厚嗎,感情就是正德皇帝帶著後妃找樂子呢,皇上板著臉審訊了半天,給定了一個私闖內宮欲行謀刺的罪名,給收了監誅了九族,轟動一時,那正德皇帝昏庸草菅人命是不假,可那私闖禁宮的罪名可是真大,大明自立國以來就以禮治國,犯了破壞禮儀的罪,任你是皇帝也得挨罰。
所以當那天萬曆獨自一人出現在弟弟的寢宮裏,新王妃又恰到好處的受了極大的‘驚嚇’,這一幕落在潞王,太後和眾多送親命婦的眼睛裏,自然是十分震撼的。聽聞潞王當場就要把劍殺了王妃,太後在極度的憤怒中直直的昏了過去,場麵混亂不堪。
第二天到了上朝的光景,皇帝卻遲遲未現身,留下滿朝文武大眼瞪小眼的幹等。直過了好久,平日裏跟內監斯較好的大臣才得到消息,皇上從昨個兒晚上就在太廟裏麵跪著,直到現在還沒起身,水米未盡,眼看就要虛脫。太後更是盛怒不止,已經謀劃著請出祖宗靈位,商量著廢帝立新帝的事宜了,潞王一氣之下擁兵回了封地,再不顧及新婚妻子;群臣還未從震驚之中平靜下來,就看見站在前排的鄭大人的家奴趕了過來,附耳幾語之後,鄭大人就臉色鐵青,匆匆的跟監禮官告了假就往宮門走,還沒走兩步就被衣服絆倒了,哆嗦著怎麼也爬不起來。仔細一問才知道,潞王妃,也就是鄭家二小姐,一個月前剛剛從鄭大人的弟弟那裏過繼來的二小姐,鄭蘭嬙,今日清晨被發現自懸於梁上,身子都冰涼冰涼的,身上還穿著大紅的吉服,格外刺目蒼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