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紛繁複雜,難辨其詳。男女間的情感,雖然常年被傳統思想禁錮在幾尺見方的閨房之中,仍難抵萬種柔情,化作枕邊輕語,如醉儂儂,若相見不得相親,這份情之幽幽可如清輝月華,千裏相思共一輪,伸手難觸,萬古難消,也許多年以後,月下重逢再燃一注殷罡相照,晚鍾冬冬裏殘紅依舊,似你容顏如昨,這樣的感情最為坦蕩,愛之於心則敢於宣之於口,死生契闊君休問,與子成悅幾人共。而姊妹弟兄間的情感,或許似鐵彌堅,也許薄如魯縞,何況如果沒有血親聯係的關係,更是簷下細雨,美則美矣,壽命堪堪之短,難以置信。曆代君王三宮六院七十二妃,盡態極妍,皆為仙肌玉骨美人餐,常年縵立遠視,不見君王,因此她們必定要結成一個又一個的同盟,以慰深宮寂寥,以免獨自聽聞聲聲杜宇,字字歎出美人心血。但一夕承寵,這個同盟如同摧枯拉朽,十分有默契的化於無形,這樣一個或許平庸的男人,將世間最美麗最聰慧的女子放在對立的層麵,讓她們廝殺拚搏,沉浮在時間裏,從此再沒有溫暖,再也沒有思念。
慈寧宮內死亡一般的寧靜,不僅僅因為它主人的溘然先去,還因為空氣裏彌散著一種悲傷的危險,這種危險長時間隱藏在沉默之下,無形無休,如軟糯毒鴆,聞之馨香誘人,觸之見血封喉。皇後跪在冰冷堅硬的理石地麵上,雙膝要承受雙身子,早就不堪其重,紅腫膨脹,悶悶地疼痛,可她不能抱怨這份難以承受的痛楚,秀美額頭上的汗如漿出早就代替她說了出來,隻不過這些汗水在萬曆的眼中又變了一個意思,是心虛懼怕的象征。
皇後有孕嗜睡,晚間隻聽聞太後病勢垂危,原想前去探望,隻是困意襲來猶如潮汐,難以抵擋,就想著母後已經纏綿病榻甚久,探望不在這一時,就想睡飽了再去,以免失態掉了顏麵。不想剛剛進入夢鄉,就被慈寧宮來的侍女給從被褥裏夾了出來,連衣飾都來不及整飭,隻不過在寢衣外麵披了一件秋香色的棉絲錦絛披風,就急匆匆的趕往慈寧宮,一路上氣運的十足,不過幾個奴才,竟敢這麼野蠻無理,真是反了天了!可一到了慈寧宮就差點沒被嚇死,太後薨了,這可是國喪,自己身為國母竟然還若無其事的睡大覺,難怪皇上的臉色那麼嚇人,她來不及難過,卻裝出極其悲切的樣子猱身上前,一下子撲到床前縱聲大哭,嘴裏還嚷著“母後,母後,兒媳來晚了啊,您這是怎麼了,還未來得及看一眼您嫡親的孫兒,這可叫人怎麼辦呢”
隨後又恢複了自己平日淩厲的神色,衝著跪了滿地的宮人恨恨說道“娘娘本來微恙而已,不過幾月間居然仙去了。依本宮看並非天意,都是你們這群吃人飯不做人事的狗奴才肇的人禍!娘娘菩薩心腸,從不忍責罰你們,如今她老人家不在了,看本宮怎麼發配你們,也讓你們知道知道生不如死的滋味!!”一幹宮人聽的這話,嚇得不輕。嚎哭的更是悲切,求饒聲此起彼伏,喧囂鬧人。
“皇後娘娘這話說得不錯,此事確為人禍,剛才楊大人已經驗過了,太後娘娘正是服了這晚杏仁官燕,才導致顱內溢血而亡”恭妃開了口,清淡而堅定,像寶石墜落,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