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若見他如此消沉,不禁發急“你怎的就是孤家寡人了,你皇兄還不是硬硬朗朗的活著呢吧。單不論我是你半個正經的嫂子,咱們也該是有些情誼的朋友,你如何就什麼都沒有了。我知道你是太後膝下嬌子,從小就被寶貝壞了的,如今母親走了,你是要難過的,隻不過父母總要走在咱們前頭的,黑發人送白發人,即使不好受,也還是能熬過去的。太後殯天,皇上也一直是鬱鬱寡歡,好幾個月了都不怎麼愛見人,可以沒像你這個樣子,看看你如今,從頭到腳哪裏還有一絲半點從前的好樣子!”蘭若急的有些口不擇言,她總覺得眼前這個人虛的很,要是不大聲嚷嚷幾句,就好像和一個鬼魂在空曠的墳地裏呆著,沒得那麼瘮人。
潞王定定的看著她,臉上終於有了一絲半點的鬆動,那畢竟是若若的肉身,畢竟是自己已經死去愛情的最後寄托,他強迫自己笑了笑,卻因為臉上長期沒有表情,使肌肉不太適合這樣的牽扯幅度,十分怪異的跳了跳,像是麵癱了一樣。
蘭若看著他,心裏一陣叫苦,早就知道這小子脾氣不好,我這剛才一番話說得如此不留情麵,他就露出這麼恐怖的表情,莫不是要在這荒郊野嶺的揍我一頓吧,這氣焰就沒有那麼囂張了,而是不自然的扯了扯嘴角,小心翼翼的問道“你剛才說的那個若若,是個姑娘嗎
潞王微微起了唇瓣,並沒有絲毫的猶豫“若若是誰,你如何不知,就是當朝從一品大臣左都督同知家的女兒,鄭蘭若”
蘭若不由得一陣頭痛“你這人如何出爾反爾,咱們不是已經說透了嗎,何況你我此時已是叔嫂的身份,這話多混賬,讓人聽了還以為我是潘金蓮呢!”
“此事也隻有你能相信,也許你不知道,我和若若在她五歲的時候就已經情定終身,已是多年相知相許,你真當我會什麼都不知道嗎”
蘭若心悸不已,他明明說的是自己的名字,用的卻是這樣陌生的回憶,他怕是已經知道了。如此也好辦,打開天窗說亮話,大不了破罐破摔。
直視著他有些幹涸的眼窩,“看來你是相信我曾經說得話了,那今日說出來,你待如何”
潞王並不再看她“還能如何,我親手把若若殺死了兩回,第一次她誤摔下馬,便宜了你這不知哪裏來的遊魂。第二次我竟為了一個素不相識的你,生生的逼死了再生的她。縱使有些恨你這般鳩占鵲巢,也舍不得她的肉身再遭什麼劫難,此時我隻求多為善事,隻願有朝一日她能重回人世罷了”
他們二人正說這話,其一心如刀絞,其一心驚肉跳,自然顧不得周遭的環境,也就沒看見身後一片青翠修竹間一閃而過的身影,當然也就不知道,那影子帶走了多大的麻煩。
是夜,時辰並不算早了,可各宮皆是燈火通明的。因著皇上明日要去壽山接潞王回宮,一來一回的沒個一大天絕下不來,如今國事繁墜,戰事蟄伏,每天都有成堆的麻煩事要解決,若是擱置一天半天,乾清宮裏的折子都能堆出一人多高來,所以萬曆不能懈怠,便點燈熬油的戰個通宵。他這邊勤政發奮也就罷了,可苦了各宮的妃嬪,太後殯天,皇後被囚,恭妃日夜操勞夙興夜寐,你一個小小的嬪妃過的這麼安逸,不是授人以柄,壽星老喝砒霜,嫌命太長嘛。所以即使困的隻打跌,也得正襟危坐的裝樣子,就盼著明兒皇上出宮帶上恭妃這母夜叉一起走,才能緩頰一下。
自從淑妃離宮之後,各宮妃嬪終於或多或少的分得些君恩,但終究也還是僧多粥少,因此皇上晚上要是宿在了哪宮,這美人指不定要被人做成布娃娃給紮多少針兒呢。萬曆因著蘭若不在身邊,並不太願意往**走動,保不齊去了那個嬪妃那,都不記得人家叫什麼名字,這些女人再使個小性兒,絕對夠他喝一壺的。因此也就盡量上景陽宮去,萬曆最近才覺出這妃子的好來,雖然不愛她,但也不得不承認她絕對是做妻子的最佳人選。有氣魄有手段,還那麼溫柔體貼,從來不在他心煩的時候多嘴,時不時的還能給萬曆出出主意,他想想自己從前做的確實不妥,就循著由頭多給些賞賜,恭妃也態度堅決的不接受。
皇後之下隻有兩位正二品的妃子,隻不過恭妃甚得先太後的喜愛,膝下又有皇長子,此時又獨攬六宮大權。因此絕非剛剛晉封又遠離宮廷的淑妃可比,恭妃高居景陽宮主位,自然不能獨自霸占著偌大的宮殿,就安排兩個嬪住在偏殿。這兩個近水樓台,沒少在私底下給恭妃下絆子,明著暗著引著皇上上她們那兒去,把萬曆煩的要命,但也不能一刀一個把這兩個女人給喀嚓了。就索性把她們都封了婕妤,又讓教習太監去訓誡了一番後妃德行,那兩個宮妃得了甜頭倒是安生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