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陶凡予而言,幼時那個大哥的模樣已經離得很遠了。

如果不是當年……

隻是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況且陶葉嘉那一磕,已經抹掉了最後一絲情分。

這麼多年,他也已經倦了。

“睡罷,明日晨起,就開始收拾了。”

又是一聲長歎。

捏著被子攏住口鼻,陶葉嘉隻露出一雙眼睛,呆滯地望著床幔。她確實是聽見父母有離開宛平的意思,卻因為家中羈絆才猶豫再三。

於是才出此下策,有意觸怒近日諸事不順的趙平娘。一麵能讓爹娘發現在家中他們的生活並不好,另一麵也能早些離開這個整天都是雞零狗碎的地方,讓她能夠去尋找回到現代的辦法。

可她沒有顧慮過趙平娘對於陶凡予的生養之恩,也沒有顧慮過在這個年代,背井離鄉就往往意味著不能侍奉父母。

家中隻留下了陶凡林,又該是怎樣一副局麵?

她實在是太過自信,又太過理所當然了。習慣了現代人的思考方式和社會環境,她從來就沒有在乎過這裏的人是怎麼樣的。

大抵在陶葉嘉眼中,這不過是一盤玩到結局就能夠退出的攻略類遊戲。於是從未想過,每一個npc都有著自己的生命軌跡。

在這個時代,生養之恩大於天。就是算來,也有“天地君親師”的道理。即使她隻不過是為了今後的日子才做出如此偏激之事。

而且當時也是她沒有控製好,傷得這樣重。

幾近是要將自己的爹爹推向她與祖母之間的選擇之中。

情感之事,從來不是是非論斷可以為之的。穿越賦予給一個人的,除了上一世的成熟與記憶。

同樣會帶上時代的烙印,而這種烙印,在不同的時光之中,永遠都是提醒著人格格不入而已。

黑夜之中,陶葉嘉睜著眼睛思索許多。遲遲不能入眠。

離開宛平似乎並沒有陶葉嘉想象的那樣艱難。等傷口基本愈合不過三日,陶家二房就收拾好了啟程上京了。不長的距離,在這個年代卻並不是什麼好走的路。

本來陶老爺還想勸二房過了年再走,但是陶凡予似乎是怕夜長夢多。趕著臘月初一就離開了。

急著離開這裏的陶凡予,價錢都沒有和車夫講,就帶著一家人往京城走了。

陶葉嘉掀開馬車的簾子眺望,這輩子,也許都不會再有機會回到這個地方了。身邊的陶葉成穩穩當當地坐在那邊,陶葉終上躥下跳地好奇地四處尋摸。

另一頭,陶老爺又是歎了口氣,抽著水煙,身形佝僂地往屋裏去了;趙平娘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力氣,頹然坐在門檻上。長芳和寶珠還沒能夠明白二叔一家這一走的含義,抱著孫蘭嬌的腿,好奇地往那邊望。孫蘭嬌垂著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至於陶凡林,壓根就沒有來送行,他今日一早就去了縣城。昨日和醉宵閣的姑娘說好了今日去喝花酒。他才不能爽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