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穿著緋色盤領衫,腰係素花帶,帶著大帽,低著頭,悄無聲息地進了院子。身後跟著幾個著鬆柏綠盤領衫的內侍。
這一眼就能叫人知道,可不是什麼普普通通的奴才,大抵是手握權柄的掌事了。
“宜嬪娘娘安。皇爺差我來看看娘娘。”翼善認得這人,這安樂堂的太監對他都十成十的恭敬,據說是司禮監的掌印,通常跟在萬歲爺身邊。
這位一來就是在院子外頭請安,身後跟著的內侍也都連忙跪了一排。翼善抖了抖自己的長袖,踮著腳把門打開了來。
可他卻還不明白,這位怎麼會如此恭敬的對待他的娘親。不過這位來了,他們的日子也能好過一陣。他倒是反而期盼著這人過來了。
這廂的翼善是期望的,那邊的滕霜卻並非如此。
徐直差了那些個內侍把那些珍貴不過的藥材拿了上來,這邊的滕霜看著臉色就愈發難看。這邊的徐直倒也是個明白人,連忙讓其他小內侍退了出去。
她抬起頭看向徐直,挑出一抹諷刺的笑容:“你放心,是我病了,不是萬歲爺的寶貝兒子。”
“娘娘這是說什麼話?皇爺也是掛念著娘娘的呢。”徐直不敢直接回答,隻能作此說辭。
“嗬,皇貴妃娘娘可是在宮裏看著呢。你是哪裏來的膽子敢說,他萬歲爺有半分心神留在我這裏?不過是看著這是他長子罷了。”
將才溫和柔弱的滕霜露出了幾分身為苗族土司之女的脾氣,聲音都連帶著尖利起來。如果不是因為他們口口聲聲稱呼的萬歲爺,她何至於淪落到如此境地。
“娘娘您愈矩了。”徐直也不再多說,隻暗自慶幸剛剛讓那幾位內侍退到了外邊。
在這宮裏宮外,他怕是最了解這位宜嬪娘娘的人了。雖說在藏書閣待了那麼些年,如今還是當娘親的人了。可是骨子裏的不馴驕矜是一點沒變。
上至萬歲爺下至後宮女官,就沒有這位不敢評頭論足的。
就是萬歲爺賜下來的東西,也沒見這位留下什麼,往往是頭一天送了,第二天就給扔了。就憑著膽子,就並非是旁人能媲擬的。
對著外邊的人都還能收斂許多,加上病重,也不過是副柔弱模樣。衝著他們這些萬歲爺身邊的人,向來出言不遜。
幸而當今是個性子弱的,沒有計較太多。這位膝下又是聖上的長子,按照無嫡立長的論調,這就是未來的太子,他們這些內侍也是不敢多講什麼。
不過這位在宮裏,隻怕沒有兩天就芳魂已逝了。
乖巧地坐在一邊的翼善也不說話,幾個內侍也不敢和他講話。等到徐直出來,翼善才算是有了幾分動靜。
他扭頭看著徐直,烏漆漆的雙眸就這麼看著徐直。
打量了翼善的衣服,徐直眉頭不由得緊蹙。萬歲爺的長子哪裏能穿著這樣的衣服到處晃。他尋摸了一會兒,衝後邊尚衣監的人耳語幾句。
那內侍連忙拿著軟尺到了翼善的麵前。
他也就不動作,任那內侍量測。低垂著眼眸,神色看得並不分明。卻透著一股子驕矜的氣質。
徐直忽的就一笑,不愧是萬歲的長子,這脾性,和萬歲爺十成十的像了。